她绝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您心地善良,所以才愿意养我们这些没有爹娘的孩子。您的大恩大德,女儿一刻也不敢忘。”高三月跪在地上磕了个头,“您养我们一场,是真心为了我们好,如今坦途就摆在面前,求爹成全。”
高火生摆摆手:“我看明白了,你们一个也靠不住,从没指望过你们养老送终,问问你娘吧。”
文四面色淡淡:“你的意思是,从今往后再不回来看望我们?”
高三月颇有些不自在,还是硬着头皮道:“是!”
周氏满脸惊诧,想说什么又忍住了,扯了扯纪元的袖子。
纪元皱眉质问:“你那是什么爹娘?小时候不管你,长大了来认个亲,还不许你和养父母走动,这也太绝情了。这种亲爹,不要也罢。”
“你说得轻巧。”高三月不敢冲着养父母发脾气,纪元一接话,她满腔怒火倾泻而出,“你们是男娃,分家就有属于自己的地和房子,爹娘还让你们学了手艺,都不怎么辛苦就把银子赚了。我不一样,现在还跟妯娌挤在一起,孩子受了委屈也只能忍着,就那么小的一间房,孩子还要跟我们住……”
纪元没想到她会气成这样,不过,他也不觉得自己那番话有错:“当初你要嫁给姓柳的,爹娘不答应,你却说他对你好就行了。你都有了他的好,怎么又要房子和银子呢?”
高三月如今回想起来自己当初对于婚事的草率,心里特别后悔。但嫁都嫁了,孩子都生了,又不可能甩掉柳城重新改嫁。
“我后悔了行不行?谁要是敢拦着我过好日子……”她眼神从院子里众人身上一一扫过,“谁就是我的仇人。等我回了城里,你们都不要再来找我!”
她嗓门儿特别大,都吓着了才两岁的孩子。
孩子哇哇大哭,高三月转身就走。
文四出声:“站住!”
高三月顿住脚步,再开口时,语气里已经带上了哭腔:“娘,你曾经说过,养我们兄妹没有私心,如今我有了更好的路要走,你不应该阻止。”
“我不是要拦着你。”文四强调,“既然你不再做我们的儿女,那就写一张断绝关系的文书!为了断得彻底,你将我们养你长大的酬劳付一付。咱们两清之后,我们这两把老骨头是死是活,都再也不会来找你。”
高三月满眼不可置信,回头质问:“你问我要银子?”
“是!”文四一脸严肃,“你的手艺还是我们想方设法给你找的师父,所以,想让我们以后不再麻烦你。你必须要给我们一份满意的酬劳。”
“你这是讹诈。”文四气得跳脚。
温云起冷笑道:“你也可以收养一群孩子来讹诈他们,养个二三十年,再问他们要好处。”
高三月哑然,其实在坐众人心里都清楚,当初夫妻俩收养孩子时,是真的一点私心都没有。如今张口要银子,也是被他们伤透了心才会如此。
“我拿不出来,真有多余的银子,我也不会跑去认亲。”
“那就写个借据。”文四想了想,“方才你话里话外都在说我们偏心几个儿子,而事实上,你出嫁时我给了你五两银子的压箱底,还不算旁的嫁妆,全部加起来是不如你几个兄弟得到的多,但也绝对不少了,村里谁家姑娘的嫁妆都不如你多。回头你自己算一算账,写一张借据来,写明数额和还钱的期限,我就放你回去。”
高三月咬着唇,与其说她是因为夫妻俩太穷才想认祖归宗。不如说她是受够了和婆家住一起,再有,认祖归宗之后,夫妻俩就是城里人,孩子也不用再种地……她其实是想让自己更上一层楼。
夫妻俩有一些积蓄,全部加起来二十二两。
当初的压箱底银子没有花,她是个妆娘,附近这一片的喜事,甚至城里的姑娘嫁人,基本上都是她出手。
“我可以给你们二十两,再多……就是逼死我,我也拿不出来。”
文四一合掌:“好!”
高三月当真利落,说干就干,一个时辰之后,已经拿到了断绝关系的文书。
而给了二十两银子的她,自认为不欠二老了,一个字都不肯多说,昂首挺胸走了出去。
这时天色已晚,周氏哄孩子睡觉早早回房,纪元还在后院打扫。
温云起准备进门时,看到了洗漱好的文四。
文四一手拿着空水桶,一手抱着脏衣裳,脚步轻快,只看她的动作,一点都不像是快六十岁的老人。
她好像是察觉到了旁人的存在,整个人立刻戒备起来,瞬间身子都佝偻了几分,抬头看到是温云起,她重新放松下来。
“老头子,早点睡。”
温云起好奇问:“三月的亲爹娘……”
上辈子这时候可没有什么认祖归宗的事。
事实上,高火生临终之前,四个孩子就没有哪一个离开了高家。
“是我牵的线。”文四强调,“我只是牵线,认不认亲,那是三月自己的选择。其实,几个孩子中,我最疼的就是她,可惜是个白眼狼。”
如今的高三月在上门断绝关系之前,不过是回娘家的次数少了些,怎么都算不得白眼狼。文四说这话,多半是和她到来有关。
温云起听到后院有脚步声过来,看了一眼文四,对方心领神会,两人转身各回各屋。
*
关于高三月找到了亲爹娘的事情在村里传开时,温云起正在村头盯着找房子的工头带人打地基。
修房子,打地基是重中之重。
地基打好了,房子立着才不会倒。还有,地基打得不对,说不定连房子的朝向都会有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