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正武帝野史(51)
姬麒接过长刀，他自来过目不忘，波旬所授一招一势都记在心里，当下酣畅淋漓地演示出来。
“我一直想问，您这样偏护我，只是因为与我有些前世的缘分？”
波旬玩味一笑，“当然。”
“只是如此？”姬麒摇头，“您肉身覆灭，魂魄祭天，九祖守护魔界千万年，您擅自插手魔界琐事，其他魔祖全无异议？”
“若是没有，只能说九祖都选中了我，”姬麒望着他，“你们要我做什么。”
“……慧极必伤，”波旬坐在祭台上，捏着他的脸，倾身道，“若是旁人，一定因魔祖眷顾而欣喜若狂，偏偏你还要想许多。”
“你只管日日来拜，只要你说，现在立刻就坐在魔帝那位子上也不过小事一桩，你肯吗？”
“世上哪有坐享其成的美事，”波旬手下发力，姬麒脸颊生疼，却不闪不避地凝视着看不清的脸孔，“喜安地下，生生世世的轮回换一身魔力，魔佛哪里肯吃亏。”
波旬怒极反笑，他松开手，“至少眼下，你比太子多了称帝的筹码，嗯？”
“你同太子说大开结界之事，你可曾想过后果？”
“正是仗着结界有九祖守护，才敢放肆，”姬麒道，“九祖也曾商议过这事？”
“商议过，”波旬叹了一口气，“大结界早已千疮百孔。”
波旬目光从他脸上扫过，“你倒是有胆识，竟敢有这样的想法。”
“太子想在来年祭魂大典上问过九祖的意思，他一直在犹豫。”
“问我们？”波旬嗤笑，“凡人因何能统领华夏神州，天裂，炼石来补；洪水肆虐，挖河掘通；瘟疫病痛，神农尝遍百草而寻药；海水灭毁则以石填海，金乌横天则射日，哪一件是问过先祖列宗，自古凤凰之后代代不如，果不其然。”
“只管放手去干，论文韬武略，无人及的上你。”
“眼下还有一事，”波旬正色道，“魔凤涅槃那晚，半副蚩尤骨由魔凤收敛，另有半副埋在喜安地下，不知所踪，你要将蚩尤骨全部寻回来，炼化成灰，不要再被人所用。”
波旬跨入山河社稷图，金光一没，虚影转身向画中走去。
凤启歌有令，将兽奴营中所有成年男子记名在册，分散入军队充作军徒。
蓝玉在兽奴营里忙完便无所事事，晃荡进了廖化宫。
“哟！连城啊！别笑——没牙了真难看。”
夜枭发怒前蓝玉慌忙笑嘻嘻地跑了，匈楚伤势未好，正在为姬麒整理要换的衣物，蓝玉哼着小曲儿进来，笑道，“果然是个贤妻。”
“你怎么来了。”匈楚起身道，“好久不见你。”
“我也很想你啊！”蓝玉哈哈大笑，“你家小主子了魔帝可别忘了我——苟富贵，勿相忘啊！”
这话蓝玉问过一次，此时匈楚却没有立时反驳，黯然地坐了下来。
“不要这么丧啊，”蓝玉揽着他肩膀，“是不是觉得我说的对，那位子由谁来坐，都是定数，你不许也没办法。”
匈楚长叹一声，“殿下他是个好孩子，是我太没用，总是牵累他。”
“哎……”蓝玉忙道，“别这么说，你虽然资质平庸——我说的是真话嘛——不过你有个莫大的好处。”
蓝玉笑道，“你是仁，是义，是大善，这世上的事皆有定数，若没有你，他纵然能当魔帝，也不过一个暴君，可有了你这牵累在，他却是个杀伐决断的明君。”
“你说的煞有其事……”匈楚低声道，“殿下不想当魔帝，我也不想，若是可以，大不了回鬼神山去。”
蓝玉脸色一变，眼神骤冷，极其勉强的挤出一起笑意，“这可由不得你。”
“武魔已经现世，哪有空手而归的道理。”蓝玉冷冷道，“我与你称兄道弟，因此劝你一声，你资质愚笨，可幼时你对他有恩，他心里极依赖你，有些想法难免和你很像，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如果你成了绊脚石，我不介意为了保全文将武魔的名声，让他英年早逝！”
“蓝玉！”匈楚怒道，“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蓝玉气极，大步出门，“你心里清楚的很！”
廖化宫中瞬间沉寂下来。
匈楚抬手时手臂酸软，他双手捂脸，痛苦地嘶吼一声。
此时此刻，像极了在祭魂大典上，姬麒与魔兽相斗，眼看他伤痕累累，却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感。
匈楚起身将食盒里热气腾腾的云吞面端出来——姬麒从写轮眼回来时，脸色阴郁，浑身都是戾气，一推门看到桌上的云吞面，仿佛春风化雨，刹那便明媚起来。
当了魔帝会如何？
匈楚坐在桌前，沉默地看着云吞面滚滚热气。
会不会像他无数次做过的那个噩梦一样——那少年王袍加身，高居帝位，冰冷眼神落在何处，那里便是伏尸百万。
烽火死起，那少年魔帝统领千军万马，满脸血污，杀人如同儿戏。
他会像凤启歌一样为了权势娶一个用处极大的女子，一生无情相对。
匈楚揉了揉脸，少年正好从门外走进来，他若有所思，心事沉重，一眼看到守着云吞面等他回来的匈楚，眉眼里瞬间溢满笑意。
“你还受伤呢，”姬麒不满道，“什么时候出去的。”
“吃吃看？”匈楚递过筷子，看着少年欢喜地吃下一大口云吞。
“好吃！”姬麒笑道，“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没什么，”匈楚侧身亲了亲他，“殿下，蓝玉说凤启歌暗中给他颁下一道密旨，时机到时杀掉盘辜。”
姬麒那副天真欢喜的神色瞬间褪尽，半晌道，“我早该知道，凤启歌不是真心要娶盘辜。”
匈楚将他脸上细微表情尽收眼底，叹气道，“别想了，快吃吧。”
“不吃了，”姬麒道，“在君望时，从东郭徵那里弄到一把名剑，匈楚，你这几天去李恺那里多多走动。”
“这人刚直不阿，唯爱良材与名剑，你带湛卢剑去那里做事，切记不要得罪他。”
“要做什么？”
“防患于未然，”姬麒愧疚地看他一眼，“匈楚，我一定给你找一把更好的，这天底下，最好的剑才能配得上你。”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好几次看你两（对对就是你两）半夜十二点甚至一点多留言，年轻人不要熬夜啊——
第44章 黄雀在后（四）
天气回暖，本该往南迁徙的兽潮开始转向北方，等到第一场春雨落下，凤城外大大小小的山峰丘陵，魔兽遍布。
匈楚去驩兜军中，跟着李恺打理杂事，那把湛卢日日在李恺面前晃荡，惹得李恺垂涎不已，无意之间和匈楚亲近许多。
蓝玉漠然看着，一手握了握，掌心里冰冷玉珏贴着皮肉，寒意四散。
天再暖些，城外爆发了第一次凶兽袭人之事。
凤启歌再次派出驩兜军，李恺心里憋屈的很，他一手训练出来的有狼军被派去看守廖化宫，驩兜军第一次出战，就是去城外剿灭流寇，现下又要去围攻野兽。
匈楚却道，“战士保家卫国，理所当然，征战四方是，清理野兽亦是。”
李恺欣然。
砦河水浑浊发黑，开春雨水连绵，水位上涨，凤城郊外荒野河水漫过堤坝，行成一片大泽，百兽群集，尸横遍野。
李恺在远方高处仔细观察，对蓝玉道，“哪里来这么多魔兽。”
蓝玉道，“喜安炸塌后，地下水脉魔气上涌，今年砦河最先化冻，如果没猜错，魔界所有江河水流，都会变成这样。”
李恺后背发冷，汹涌魔气可令修为不够的魔族重化为野兽，从南魔而来的兽潮越来越多，南魔现下该是什么样子。
“将军，快看！”匈楚指向水泽边，一头魔兽高声嘶吼，声传百里，魔兽依声而动，一些警戒四周，另一些有条不紊地喝水，更多的野兽开始聚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