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顺其自然,车里空间狭小,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与理智一起,无处可去。他顶得她脑袋直往座椅上磕,磕了两下,他一只手伸过来垫在那个地方,小心地护着她。她却没控制好,把他的肩咬出了血印。
事后宁北先替她穿了衣服。肖茉无力得像个布娃娃,被他摆弄来摆弄去的,唯独看看他挂了彩的肩膀,反倒有了点力气,眯起眼睛没心肝地笑。
窗户上都蒙了一层水汽,她伸出一根手指,在玻璃上画了两笔,写了一个“宁”。
宁北帮她把衣服穿好,自己也套上衬衣,扣着纽扣。他额前的发丝打湿了,在昏暗的车内反着光,肖茉用手替他擦汗,他一把捉住。
“别闹我。”
“你还没够吗?”肖茉心里提了一下,怪害怕地看着他。
那一刻宁北却把她抱住,下巴抵在她肩上,流露出少有的脆弱的情绪:“别走了,小茉莉,跟我回家。”
肖茉的双手环上去,抓着他背上的衬衣,不知所措。
还好宁北也只是说说而已,不然,如果他坚持留她,她没准就真的跟他跑了。
然而他只是一时迷惘,等恢复了理智后,便继续把衣服穿好,牵着她下了车,送她回医院。走上楼梯他便停下了脚步:“去吧。”
肖茉没有回头,像去时一样,蹑手蹑脚开了门,回到病房里。肖太太还在睡着,睡得很熟。
她便放心地躺了下来,还是没有睡意,便拿手机上会儿网,顺便告诉宁北她没被妈妈发现。发完信息没多久,肖太太那边咳嗽了两声,翻了个身,似乎在说梦话。
“渴,茉茉……”
肖茉翻身下床,观察了一会儿,确认她是在要水,便打着手电筒,从热水壶里倒了杯水,递到床前。
“妈。”
肖茉拍了拍她。
肖太太咳嗽着坐了起来,发现是女儿端来的水,有一些惊讶,捧着杯子慢慢喝了两口。
“我还以为是你爸爸。”
“可你刚刚喊的是我的名字呀。”
“是吗?”肖太太愣了愣后笑起来,“茉茉真乖。”
肖茉不觉得自己乖,她是太内疚,直到现在都是。
长夜很难熬,后半夜肖茉几乎是睁着眼睛挨到了天亮,窗外传来鸟叫声时,她才支撑不住,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没多久,就被来病房例行巡查的医生吵醒。
医生说的话声音不大,肖茉太累没有动,肖太太以为她还在睡,就没避讳。
殊不知那几句话一字不落地传入了她的耳朵。
医生走了很久,肖茉还在装睡,肖太太试探性地喊了她两声:“茉茉?”
肖茉是在肖立诚送早餐过来后才起床的,肖太太笑她:“真贪睡。”
她凑和着去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头发散开重新梳了梳,回来接过肖立诚递来的小馄饨,吹着气慢慢吃,馄饨烫得烧舌头。
“茉茉吃完回家洗洗澡吧。”肖立诚看她精神不太好,猜到她昨晚的睡眠质量应该不佳。
肖太太接腔:“对的,打扮打扮,今天颜叔叔和他儿子要来。”
又是他们。
肖茉却出奇地没说什么,点点头,继续吃着馄饨。
她吃完撒着娇让爸爸送她回去,肖立诚一向惯着她,没说几句就拿了车钥匙,推推她:“那快点,走。”
上了车,父女两个有了独处的时间,他才耐心跟她讲了一些大道理。
“这几天把别的事放一放,有什么以后再说吧,好好陪陪你妈。”
“爸爸我知道,我什么也没提。”肖茉懂事地回答,这一次倒没让他太操心。
她等了一会儿,肖立诚没再跟她说别的,她便只能自己问一问:“爸,妈妈的病……到底怎么回事?”
肖立诚起初是不愿意透露的:“什么意思?”
“我都听到了,为什么还要化疗?”肖茉冷静过了头,实际上她心里十分惊慌,“不是癌症才需要化疗吗?”
“你听谁说的?”肖立诚愕然。
肖茉不语,怕再多说一句,她会控制不住情绪。
“其实发现得算早,”肖立诚只能告诉她实话,“怕你着急,打算等一等再告诉你的。”
肖太太确诊了乳腺癌早期。
原本只是心脏那边不痛快,进医院检查了一下,医生多留了个心眼,让她再去看看外科。
“我也说了,好好陪陪你妈,别让她胡思乱想。”肖立诚已经经历过了刚刚发现时的那阵不安,再劝起她来,心平气和。
肖茉“嗯”了一声。
她回家后洗了个澡,钻进自己的房间里眯了一会儿,实在睡不着,便爬起来换衣服化妆。黑眼圈挺严重,她下手也重了些,用了颜色深一点的口红提气色。
再回医院时,颜家父子果然提着水果和花篮来看了肖太太,病房里围着人,颜东辰看到肖茉,招呼道:
“茉茉快来坐,这儿还有一半火龙果呢。”
肖茉礼貌地叫了人,婉拒了水果,说自己刚吃早饭还没多久。
她在颜悦身边坐下,几日没见,他剪了头发,人很精神,一看就是讨人喜欢的乖孩子。
肖太太又凑和他们:“这边不好坐,茉茉带颜悦出去转转吧。”
颜悦担心肖茉有情绪,先开口替她说了话:“好坐的,罗姨,茉茉才过来,让她歇歇吧。”
倒是挺会拉拢人心,肖茉看了他一眼,站起来:“没事,反正是坐车来的,走。”
她这么听话,反倒让人觉得反常,一群大人只当她懂事了,乐呵呵地让两个孩子快出去玩。
肖茉沉默地走在前头,颜悦有点受宠若惊地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