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唇向左侧一牵,轻笑一声,似讽刺,比风还冷:“接着说。”
“我不说了!”
萧潇瞬时站起身,结果动作有些猛,蹲的时间又有些长,一时大脑供血不足,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
肩膀被两道力量握住,储银一窜而起扶住她。
“你凶什么。”他声音莫名压得很低,响在她头顶上方。
他两只手都放在她的肩上,萧潇从眩晕中缓过神,抬头就立刻对上他的目光,里面承载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沉浮波动,像剧烈翻滚在辽阔的深海底。
“明明是你先凶我的。”萧潇心里委屈,“难道不是么,我还没上来你就让我滚。”
她和这个“滚”字较上劲,“我又不是球,你让我怎么滚上来。”
风把她鬓角的碎发吹得飘飘荡荡,语调柔软,卖惨似的可怜,就连眼角那颗小泪痣都适时为她增添了楚楚可怜的气质,尽显出女孩的娇憨。
储银低头看着她,那种无力招架的感觉又开始深深折磨着他。
她嘴唇一开一合,倾吐的都是对他的控诉,咫尺之遥,只要他弯下脖颈就能触碰……
“储银你疯了么,你弄疼我了。”
肩膀越捏越紧,萧潇耸肩挣开他,丝毫没注意方才的异动。
储银石雕般定住,脖颈低下的幅度虽然微小,但却是他受欲念控制的坚实证据。
手臂无力地垂落,十指缓缓握紧。风很凉,手心却渐生潮热。
萧潇活动肩周,左边捏捏,右边也捏捏,神情凝重,忽然有点崩溃了,所有的肢体动作都停住,眼泪直抵眼眶,拼命忍住。
“我看不懂你……”她情绪失控,带着哽咽,“为什么我看不懂你。”
目光对接,储银漆黑的眼底深沉如墨,借着薄薄的月色和附近的灯火,眉宇间隐约可见些许凌厉,似叮嘱,似警告。
“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想要追他,只要我还在上海一天,我都不准。”
萧潇怔了一怔:“……为什么?”
“不为什么。”他态度强硬,不容辩驳。
“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啊。”萧潇近乎低吼。
“你喜欢他?”
她被问住,不自觉别开视线。
心情稍微好了一点,储银轻哼一声:“不喜欢还要追他?”
到这个地步,无论怎么胡说八道都不重要了,萧潇受不了他隐约嘲笑的口吻,仿佛她在他眼里,就是这么无聊,这么幼稚。
“他合适。只要有个跟我合拍的人愿意和我早恋,我管他是谁。”
话落,最开始生出的某个念头像砸中牛顿的那个苹果,冥冥中沿着万有引力单箭头指向身前。
她破罐子破摔,一瞬不眨地看着他,话不经脑,脱口而出:“你不让我追他,那我追你行吗?”
第25章
世界仿佛就在她的口无遮拦下就此沉寂。
站在十层楼高的楼顶,四面八方都是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萧潇脑海中自动飞起一只无人摄像机,她和储银面对面而立,随着鸟瞰范围的扩大,逐渐缩小成两个渺小的黑点。
帽衫的连体帽戴在头上,他一张脸都被罩在阴影里,神情不明,唯独那双眼睛,黑黢黢得惹人心慌。
密密麻麻的热意袭上脸颊,萧潇平时转速还算快的脑袋此时已完全放空。
“我……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试图补救,可看他沉默以对的样子好像不太管用,不行不行,她实在待不下去了,拉链一拉到底,脱下外套,二话不说丢给他,落荒而逃。
可是,没逃多远,脚步又不由自主地停下。
她站在铁门内的楼梯步道,一口气也才跑下五级台阶,门外声控灯被她唤醒,回头能看见储银修长的身形侧立在那团光影里。
“要不……你考虑一下?”
她的声音在楼梯间里回荡,很没底气,但是离得远了,她反倒多了几分孤勇。
“你帮帮忙,装装样子也行,我知道你可能会说我的想法很幼稚,但我可以很肯定地和你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就是想要任性胡来一次。你可以拒绝我,但我希望你不要再阻止我,我有我的理由,而且,我已经做好了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一切后果的心理准备。”
顿了下,她握紧刚热乎不久又开始转冷的双手,垂下头。
“如果……如果你说我不矜持,我也认了。”
整句话都带着低潮,勇气耗尽,她不再废话,转身一溜烟地跑到楼下,揿亮电梯。
夜风渐寒,储银面无表情低垂着眼睑,一动不动。
半晌,他才像是回过神来,扯开嘴角,外套甩在肩上,低低一笑:“傻瓜。”
他在天台抽了两根烟,等夜风将身上的烟味吹淡了,到楼下上回萧潇领他去过的农工商超市里买了瓶薄荷糖,倒两粒放嘴里嚼着回家。
“回来了。”储佳韫在客厅撑开一个折叠熨衣架,握着熨斗在给储林生熨衬衫,看到他开门进屋,眼神示意他去老爷子的书房,“不知道在闹什么脾气,说让你回来后进去找他。”
储银先去洗了手才过去敲门。
老爷子的书房相当于他的半个储藏室,里面摆满大大小小的旧物件,典型的收藏迷。
他正窝在藤椅里数东西,储银走近后,看到一张张票据,装在写着红字的搪瓷杯里,杯壁上写有日期, 1982.5.1 。
“你来得正好,我给你看看以前用的粮票。”
储林生递过一张给他,仔细找找,又递出第二张、第三张、第四张……
“这是馒头票,这个是布票,还有这个,这个是火柴票……没见过吧?”他看起来颇自豪留下了时代的产物,“你爸出国前这些东西都还在用呢,眨眼都过去二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