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渐渐落山,烧烤架上的串釺满当当地铺了一排,萧潇没什么胃口,想跟着喝点啤酒,走到纸箱旁,手刚摸到啤酒罐,帽子就被人从身后拎住了。
她被迫直起身,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回头,一串烤玉米递到她面前。
“有水有饮料,你还想着喝酒?”
她闷闷伸手接过玉米,指尖不小心相互碰到,她手还没缩回,就被他握住,包住了整只手背。
她一愣,还没缓过神来,他已经松开,与此同时,眉心一蹙,“冷不冷?”
即便只是在半山腰,气温下降得也还是快,比平常在市区的傍晚寒凉得多。
“还好。”
心里装了事,白天还是黄鹂鸟,晚上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说。
只想问问题,可是涉及男女之间的问题,她该怎么问?
——储银,你那些“初”还在吗?
这样问?
萧潇发泄似的一大口咬在玉米棒,目光低垂着,在逐渐暗淡的光线下,定在他黑色棒球服的拉锁上。
忽而,像是下了很大决心,猛一抬头,眼睛里满满都是话语。
“怎么了。”露台不远处门楼里的灯忽然亮了,储银迎着这片白光凝视她。
嘴角沾上的调味粉统统舔掉,萧潇上前半步,仰头靠近他耳边,手轻轻挡着,“你的那个同学是不是在和我们班的那个女生交往?”
手再凉,呼出的气是热的。
她看不见的地方,储银黝黑的眸色迅速沉下去。
“不是。”
“……嗯?”在已知答案的情况下随口抛出一个话题诱饵,结果答案却被推翻。萧潇惊怔。
她还小,储银不打算告诉她这只是一段猎.艳,玩玩罢了。
她离他很近,呼吸近在咫尺,他单手抄进裤兜,退后,拧了下她在冷风中冰冰凉的脸,“不该你管的事不要管,听到没?”
谁要管他们了。
萧潇又咬了一大口玉米,仿佛咬的是他的手,愤懑咀嚼。
我只想管你。
话题既然都打开了,不能白白浪费时机。萧潇看着他的眼睛:“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你不会也这样吧?”
好生硬,好直接。可话已出口,不管结果如何都只能自己兜着。
储银眼神里暗含不可思议,但他侧对光源,萧潇并不能察觉。
他勾唇低了低眸,萧潇看不见他眼里的神色,唇角却是恰好能看清的。她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是她的问题好笑,还是他想到一些人或事而感到好笑?
其实她一点也不了解他。萧潇突然意识到这个严峻的问题。
他在美国的家庭,在美国的朋友,她统统一无所知。只知道他确实有个弟弟,叫储行。
储银没理她,回到啤酒箱前,弯腰拾起两罐,再回来,拉上她手腕,“瞧你也不饿,走,陪我找个地方坐坐。”
露台的西北角远离人群,墙角背光的阴暗处摆放一只长椅,储银走过去坐下,萧潇站在暗影之外,暮色渐深,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他走进去,很难注意到那里坐着一个人。
萧潇咬着玉米跟过去,坐他旁边。
咔一声,他开启一罐啤酒。
易拉罐递到她面前,萧潇嘴里叼着玉米棒,愣住。
“你不是不让喝吗?”
他放到座椅中间,开启另一罐,“我在旁边看着,允许你喝少点,喝不完给我。”
“谁说我喝不完了。”萧潇摸到易拉罐,贴至唇边抿一口,耳朵微微发烫。
喝不完给你不就变成间接接吻了么。
想得美,你又不喜欢我。一口酒喝得她味觉苦涩。
储银喝口酒,向后一靠,仰头望向天边升起的那轮圆月。
“假如我也那样,你会怎样?”
萧潇嘴里含着酒,卡在喉咙口,忘了吞。
目光从天空移到她一手拿着烤串一手举着啤酒罐的侧影,“嗯?会讨厌我吗?”
情绪在胸口泛滥,萧潇半晌没动,也没说话,等她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嘴里那口酒呛住嗓子,她分开腿,全喷到地上。
“咳……咳咳……”
她弓着脖颈,储银右手伸过来轻拍在她脊柱的位置。
萧潇嘴唇微微颤抖,她想起齐开的问话——你能接受到什么程度?
当时脑子一片混乱,不敢想太多。现在却完全不用想,脑海中明明白白只有一个回答。
——零程度,和她一样全然空白的零。
没别的原因,只求公平。十八都不到的未成年,胆敢不是零,她会生气的。
她思想很传统。
黑暗中,眼帘底下出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是纸巾。
萧潇抬起头,故意不把易拉罐放下,“我没手了,你帮我擦。”
她一动不动,直勾勾、坦荡荡地看他。
她在进攻。
喜欢他,真真切切地喜欢他,无论如何她都要让他察觉到她的喜欢。
储银视线在她脸上游走,像是在判断什么。萧潇不怕他看,反正乌漆墨黑的,他看不到她双颊滚烫。
她骄横地催:“等着呢,帮我擦啊。”
他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一声,一句话也没说,沿着她嘴角周边擦拭一圈。
完事后,语气深沉:“闹够了么。”
“没。”萧潇铿锵有力地回。
她把手里的玉米棒和啤酒罐全举到他面前,“帮我解决掉,不要浪费。”
都是我的口水,间接接吻,吻死你。
储银烦躁偏过头,去看浓郁夜色下连绵的山头,纸巾在他手里攥紧。
她突如其来的变化偏偏发生在他问完那句话后,他不是全无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