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经常早出晚归,如果他早上醒来,发现我也醒着时,就会把食指放在嘴前,做出「嘘」的姿势示意我放轻动作,不要惊扰到妈妈。要是这时候我突然发出在他认为声响过大的动静,他就会邹起眉头,给我一个严厉的眼神。平时他只有见到我玩火玩电,或者有其他危险的举止时才会给我这样一个严肃的警告。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小时候有一天爸爸留了把打火机在桌上,我趁着他去阳台抽烟的功夫,独自走在桌边,踮起脚够到了它。我先学着爸爸的样子,用一只手按下顶端的阀门,却总是按到一半就卡在中间按不动了。于是双手合力按下,「咔」的一声,火光便蹿了上来。我新奇地将它熄灭又按起,反反复复,直到身后传来爸爸严厉的声音。
“陌伊!”
我被吓得差点烫到了手,打火机也顺势掉落在地。
“谁让你乱玩打火机的?”
他很少这么严肃地责问我,而我还惊魂未定地为刚才突然蹿出的火焰后怕。
如果当时我的手离头发再近些,离眼睛再近些,离衣服再近些……后果不堪设想。
妈妈前来解围,“哎呀大君不要这么凶嘛,毕竟是你有错在先,把打火机放在小陌伊能拿得到的地方。”
我不喜欢电脑。
它总是霸占妈妈和我玩的时间。
有时妈妈在电脑前一坐就是一天,盯着屏幕,不停地敲击键盘。
我总爱挤到椅子与书桌的缝隙间,这时她都会用手挡住书桌尖尖的桌角,生怕我的脑袋撞到它。然后我爬上妈妈的大腿,面向电脑,模仿着妈妈工作的模样,好像这样我也能帮上一点忙。我费力地读着屏幕中冗长的文章,如果能在密密麻麻的文字中找出几个认识的字来,心中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但爸爸写的东西可就不那么好认了,他总是编辑一串串字母、数字和奇奇怪怪的符号,这些让人难以捉摸的组合叫代码。也不知道上学后老师会不会教我们怎样读懂它。
每个月里总有那么几天,爸爸妈妈晚上都没有工作要忙。这时他们就会挑一部电影,一起窝在沙发上看。他们会从酒架上取下一瓶红酒,这时我就会跑去厨房,从橱柜里拿出两个高脚杯。我一直不懂为什么这种把手柄设计在杯身下方而非侧边,并且又长又细的杯子会被专门拿来喝酒用。
我每次受伤后都不敢告诉妈妈,总是害怕面对她担忧的责问,而爸爸与之相反的观念成了我的避难所。在他看来,玩闹时受点小伤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我强忍着眼泪,熬过了刺痛的消毒过程,在敷上药后舒了长长一口气。
后来我真正意义上地醒了,泪水在枕上留下朵朵深色的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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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少年侦探团的朋友们说,我做了个梦,梦中的一切感知都无比真实,甚至醒后经过我的一番添油加醋编进作文里,还拿了个班级第一。
但大家好像只把关注点放在最后半句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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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
脚边突然凑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真没想到你会一个人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
不会吧?为了找我都动用警犬了?
“怎么?跟那个FBI吵架了?”
他在我身边另一个秋千上坐下。
我低头不语,看着哈罗绕着我的脚转圈圈。
“刚步入青春期,和长辈闹点矛盾很正常。”他宽慰我。
“其实也没有什么矛盾,只是心情不好而已。”
“也就是说,许多小事堆积,找不到发泄口,所以选择了在今天出逃?”
我晃了晃秋千,点点头,却又觉得这句话好像不太贴切。
“也不算出逃。”我在他准备继续关心时开口,“只能算得上是……散散心吧。”
因为行为上的出逃并不能摆脱思绪的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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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逃避一个梦。
也许完全无需逃避,因为眼前的现实总在无时无刻地提醒我梦的虚幻。
空荡的房间,若不是他留在餐桌上的字条和零钱,根本无法察觉他昨夜曾进过家门。
便签上的内容大同小异,字迹随意,看得出他写下这些简短的话时不是疲惫便是匆忙。
硬币明明是冰冷的,我紧紧揣在掌中,却似乎感受到了他留下的余温。
上一次与他共进晚餐是什么时候呢?
记不清了。
他最近好忙啊,但相较于儿时总爱向他打探近期在处理什么新案件,现在的我早已不会再花过多的心思在这些事情上。我有了自己的交际圈,自己的心思,自己的烦恼,和自己不值一提的经历。
在同学抱怨家长为其设定的门禁时间过早时,我无奈地笑了笑,暗想如果我晚归时家里也有人在等我该多好。
我们在心灵上已生疏到何种程度了呢?我同班同学的名字,他一个也说不上来。而他究竟是同先前一样接了份卧底任务,还是回归了平常的搜寻工作,我也同样不知晓。
阿笠博士可以同时为哀姐姐和柯南开家长会。但比他们低了一年级的我可就比较麻烦了,只好找来秀吉哥哥补位。
算上这学期,他已经连续参加三次家长会了。
上一次我与他分享学校趣事,他和我聊着工作见闻又是何时呢?
记不太清了,遥远得同梦般虚浮。
从前我抬起胳膊才能牵到他的手,如今只需轻轻伸手便能挽住他的胳膊。可与他掌扣掌的次数却随着身量的增长而减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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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有一次我因为不希望我爸出门,就把他的假发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