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个完全由工具理性操控的冷血人,永远利益至上。
沈归在长大后,逐渐开始厌弃这张脸,特别是与他一模一样的这颗痣,似乎在昭告世人他是沈城的儿子,像烙印一样抹不去,与他身上流淌的血液互为表里同流合污。
不过他现在稍微与自己的脸和解了些,皮相上的漂亮能引起姜知夏的注意,虽然他也知道她结交朋友并不看重这个。
但若是能让她多看他一眼也是极好的,他不介意以色侍人。
沈归拿出背包里的笔记本,又呆呆地摸了好一会儿。
他舍不得用,先收藏起来吧。
*
寒假,姜知夏一家返回渝都过年,沈归的放假生活也停不下来,天天埋在题海里。
两人只在春节之后互相发消息庆贺了一下。开学的时候,沈归起了个大早。
有些迫不及待。
但姜知夏一直没来。
沈归坐在位置上,几乎要把后门望穿。
终于,他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先是姜越冬,后面跟着的姜知夏弯着腰捂着额头,像是故意挡着自己的脸。
现在同学们都在各自早读,没人注意到后面。
“怎么这么晚?姜知夏你挡什么啊?”
贺焰秋躺在椅背上悠闲地问道。
姜越冬:“等会儿看看就知道了!”
姜知夏红着脸没理贺焰秋,书包反而不小心一甩擦过他的侧脸。
沈归视线锁在她身上。
她的手太小了,根本挡不住的。
头发剪短了,脑袋像个蘑菇,额头前面好像还剪了刘海,就是……有点好笑。
“沈归你不许笑!”
沈归还是没忍住,噗嗤笑出来,“我看到了,你不用挡了。”
“啊啊啊——你不许笑!”
“好好好,我不笑了。你怎么想着剪头发了?”
语气听起来委屈极了,像是在告状,“我妈非要给我剪,结果剪的时候我俩都打瞌睡了,醒了就成这样了。”
她把手放下来,刘海一片狼藉,看起来参差不齐的。
“姜知夏,新学期新气象啊!”后面的贺焰秋看到了,捂住肚子调侃,“你自己剪的还是你哥剪的啊!”
“贺焰秋你死定了!”姜知夏椅子下面一个后踢,把他踢得嗷嗷叫。
“姜知夏你能不能轻点!力气跟头牛似的。”
姜越冬:“没事,晚自习请个假去找家理发店店修一下就是了。”
她低着头,一副没脸见人的样子,嚷嚷道:“大罗神仙来了都救不了!”
姜知夏今早连教室都不敢出,厕所也不上了,生怕被更多人发现自己的狗啃刘海。
中午放学的时候,沈归终于提了出来:“要不我帮你修一下?”
虽然沈归觉得这样也挺可爱的,但是姜知夏明显很介意这个发型,嘴巴瘪了一快一上午了。
姜知夏撅着嘴思考了片刻,点了头。
死马当活马医吧,至少沈归不会像她妈一样给她剪头发的时候睡觉。
沈归从抽屉里面拿出来剪刀,嘴角提了提。
“知夏,你要不把眼睛闭上?”
她以前觉得沈归办事最靠谱了,但这次……总感觉不太正常。
她惴惴不安地说道:“沈归,我很信任你的审美的,你不可以让我失望啊!”
“我给你修平,再把发尾剪碎一点就好,一定不会比现在差的。”
声音倒是一如往常的温柔平静,但是沈归心里其
实也拿不太准。
这是他目前短暂人生里最没谱的事情。
“好吧……”
姜知夏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睛。
他在两人相对的膝盖上垫了本数学书,随后开始动刀。
沈归温暖的手指碰到她的额头,夹起参差不齐的刘海,细细簌簌的小碎发落在课本上,散落成黑色的蒲公英。
姜知夏半咪着眼睛,透过睫毛的缝隙去看沈归。
掉落下来的碎发进一步遮挡了视线,只看得到模糊了轮廓的鼻梁,和靠近的聚精会神的双眼。
哦,还有右眼下那颗很漂亮的痣,笑起来的时候会微微上提,显得气质柔和。
“沈归,还没好吗?”
“马上就好。”
恰好姜越冬从办公室回来,准备带姜知夏去吃饭,瞥见那沈归照顾小孩儿般的样子,他心里叹了口气,慢步走到位置上。
他趁机调侃道:“手艺不错啊沈归,不当大少爷了还可以去当理发师!”
“哥,真的还可以吗?”姜知夏还是非常不安。
“嗯……”姜越冬思考了一下,“反正比我俩那不靠谱的妈剪得好,能出门见人了。”
沈归不由得笑了笑,拉远了身子看了看,又靠近修了修发尾。
“好了,你照照镜子看看?”
他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镜子,递给她,而后自觉地把数学书上的碎发倒到二人桌子中间的小垃圾袋里。
姜知夏左看右看,确实还行。
就是刘海在她妈留下的杰作下发挥,不可避免地有些短,跑到眉毛上面了,透出股傻气。
但总比滑稽好!
姜知夏上下动着眉毛,在镜子里变化着丰富的面部表情。
沈归只觉得她好可爱,做什么稀奇古怪的表情都好可爱。
分明自己只帮了一个小忙,她也只是如往常一般逗乐,可却让他莫名觉得幸福。
似乎只要在她身边,一呼一吸都能触探到美好的轮廓。
“谢谢沈归再造之恩——”
她对着他伸长手臂拜了拜,挥着手目送他离开教室。
姜越冬却想着其他事。
他不由得回想起上学期游乐园那次,那时候跟沈归还算不上熟络,他一直跟在姜知夏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