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没有意义。”
喻嘉攥着窗帘的手指骤然收紧,冰凉的缎面在掌心勒出红痕。她望着楼下那个快要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身影,喉间泛起酸涩:“不是的,你还有外祖父,还有朋友...”
“是,幸好还有一位很重要很重要的朋友。”电流忽然将呼吸声放大,他像是把手机贴在了心口,“后来我经常想,人生的很多个或悲伤或喜悦的重要时刻,你在就好了。嘉嘉,你知道吗,其实我们——”他的尾音突然被打断,电话那头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大兄弟!这乌漆嘛黑的杵这儿演偶像剧呢?”粗犷的东北腔险些惊飞了树梢的夜鸟,“瞅你这脸煞白的,这长胳膊长腿地往这一站,没路灯跟个鬼似的,把我吓一跳!”
喻嘉听见他低声致歉,衣料摩擦声渐远后又重新清晰:“抱歉。”他仰起头,喉结在月光下划出凸起的弧度,“我惹我太太生气,要在这里向她道歉。”
四楼的窗帘就在这时“哗啦”掀开,暖黄的光晕里,喻嘉散开的长发被夜风扬起,手机屏幕的蓝光映得她鼻尖发红。
京市的夜晚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小雪,鹅毛细雪柳絮般飘飘扬扬,一道清隽修长的身影站在花坛边的树影下,没有撑伞,他只是仰头看过来,像已经看了很久。
男人始终保持着仰望的姿势,仿佛那是他在这混沌世界里唯一的锚点。
“梁孟津……”喻嘉眼角被窗外的风吹得干涩,捏着手机的指尖再度收紧,“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她明明微信里发的是说自己回阮家。
梁孟津怕她误会,忙说:“没有派人跟踪你,我追着你回了阮家,阮姨告诉我你在这里。”
不知为何,她有些说不出话来,“在这里站多久了,为什么不上来?”
“打这个电话之前我在这里想了很多,也冷静了很多。”梁孟津说,“我怕你不想见我,又怕你以后再也不愿意见我,所以只敢给你打电话。”
“不冷吗。”
“冷。”他答得果断,“我能上来见你吗?”
“不行!”喻嘉站在窗边,黑夜看不清的四层楼,小姑娘的眼尾有几分红意,“我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原谅你呢,你知道你今晚有多过分吗!”
梁孟津往前一步,呼吸急促:“是我不好,是我失控。你想生我多久的气都可以,但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宝宝。”
“谁…谁说我要离开了。”听到那声缱绻温柔的称呼,她无法克制地回想起和梁孟津亲密过的无数次,心里软,嘴上却硬:“而且你准备让我生很久很久的气吗?”
对面息停一瞬,身影一僵,愕然道:“不,不是。”
喻嘉对他难得也有吃瘪感到一丝爽。
“下雪了。”喻嘉仰头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垂眸看下去之时看到楼下的男人同样伸手接着飘扬的雪花,两道目光不期交汇,她微微一怔,突然弯了眉眼说:“以前在南城上学,茵桥几乎不下雪。于是我们高中的校园曾经流传过这样一句话,和喜欢的人淋过同一场雪的话,就会永远在一起。”
由一句诗演化而来,喻嘉指节收紧,雪花被掌心的温度灼化,嗓音清润:“今朝同淋雪,此生共白头。”
须臾,电话里的声音变得低沉:“嘉嘉,可以上来抱你么?”
“不可以,虽然我喜欢你,但我还在生气。抱我的事情明天再说,这是你的惩罚,梁先生。”她将最后三个字音咬地很重,“现在让司机送你回家,如果你在这里着凉生病,我会更生气的。”
“好,那明天能见面吗?”
“那要看你的表现。”
“我会表现很好。”
“那还要看我的心情。”
“好。”
第72章 “宝宝,张嘴。”……
喻嘉居高临下地站在窗边。
树影下的黑色库里南亮起双闪,后座车窗降下三分之一的刹那,月光正巧漫过男人锋利的眉骨。梁孟津仰起下颌时,领口处松垮的温莎结轻轻晃动,右耳银钉在暗夜里划出流星般的轨迹。
那双狭长漆黑的眼定定望着这边,深深留恋后才依依不舍地升上车窗。
须臾,电话里传来他压下的一声叹息,听筒将他的声音磨得低哑:“风大,照顾好自己。”
“知道了,梁先生。”喻嘉合上窗户,转身时踩着毛茸茸的地毯,痒至脚心,她三两步跳至床上坐下,裹着被褥滚进深处。
绷了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突然就舒缓,心情似乎也没有那么差。
被褥被裹住沁凉的手脚时,屋内的香薰正吐出栀子香的白雾。
独自冷静是这些年与周煜驰在一起互相争吵时养成的应激反应——每当争吵就筑起冰墙的习惯,竟被他几个小时就融化。
过去曾经说的冷静,大概最长的时候会有一周不说话不见面,但结果是内耗一周,想着要不干脆结束关系时,那个人又如往常一样出现。
夜里十点三十一分,手机屏幕割裂黑暗:
「到家。」
「晚安。」
喻嘉偏头侧躺着,想了想给他回复了一张晚安表情包——小鱼睡着咕嘟咕嘟冒泡泡的动图。
大约是梁孟津昨夜在电话里的剖白触动人心,以至于她一直辗转到很晚才睡着,在网上去搜了很多条关于当年梁周两家的联姻的事。
现在能搜到的新闻已经很少,或许是都被梁孟津处理干净。她恍惚间才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自己当初提到联姻时,梁孟津会是那样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