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小程欢,干净明亮的双眸盯着妈妈的背影,坐在沙发上茫然无措,还不知道今天的不寻常最终会演变成什么样的结局。
电视剧被佣人关掉,程欢也被哄着牵起手带起来,“小小姐,我们回房间睡觉好不好。”
妈妈表情凝重,书房,爸爸在里面。
程欢频频回头,被张妈带会二楼房间,房门关上之前的那一刻还在盯着走廊尽头书房的位置。好像这样,就能知道里面即将要发生什么事情,妈妈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她从小到大,好像还是第一次见妈妈露出这种表情。
“许远扬,我跟你夫妻那么多年你就是这样报答程家的?”
书房那张黄花梨办公桌,程挽手中那叠印了内容的A4纸砸落,旁边放置的水杯连带着都漾了几圈涟漪。
面对这个相处了数十年的丈夫,程欢竟然觉得有点陌生。
这一张张纸,桩桩件件,都在指向这个男人如何费尽心思挖空程家。
拨弄电脑的男人还临危不惧,不紧不慢握着手腕松动了一下因为长时间打字而僵硬的关节,随手捡起两张文件轻描淡写得看了一眼,没承认也没否认:
“老婆,适者生存优胜劣汰的道理,应该不用我教你吧?我用正规竞标途径投到的项目,怎么就成挖空程家了?”
说到最后,男人还冷嘲一声,反倒觉得自己被冤枉了。
“你没使手段?说出来谁信。这些都是程家迄今为止一直都在合作的老客户,被你说标就标了?还有这些原材料供应商,跟程家说不合作就不合作了?”
程挽双手撑在桌面跟他对峙,气愤到恨不得把手里的黄花梨实木捏碎,“当年要不是程家,要不是我你能有今天吗?”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许远扬,男人拍桌而起怒吼:“别给我提当年!”全然没有平时那股彬彬有礼的斯文气。
“我跟你在一起十四年我就被戳了十四年脊梁骨,人人都说我高攀,说我要不是程家,怎么配有今天的成绩。”
男人说道一半,指着自己的手都在因为过度激动而颤抖,“他们说我没了程家什么都不是,但又有谁记得我是当年省第一考进的华大商学院。我高攀?我他吗高攀谁了?”
“人人皆赞你一句才女程挽,那都是因为你姓程,有个有钱有势的爹。”许远扬越说越气愤,最后直接撕破脸皮吼了出来。
看啊,这就是她年少恋慕,千挑万选的丈夫啊。
这么伤人的话从他口中说出,程挽心头好像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收紧,不管不顾地生拉硬拽,那种痛感,从胸腔蔓延至四肢百骸。
眼前蒙了一层霜气,恍惚间,当初那个脸答应跟她在一起都腆着脸的木讷少年和眼前这个西装革履扯着嗓子疾言厉色的男人重叠。
两张脸都变得狰狞,扭曲。
程挽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过度激动的情绪,尽管这样,说话的声音还是难免带了点颤音:“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是。”默了许久,许远扬同样闭眼深呼吸一口气,给出肯定答案。
“程挽,离婚吧,这样对谁都好。”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格外平静,平静到像是说过千百次的一句家常。
轻飘飘的,落下一万根针。
宅院外是大到离奇的暴雨,屋内是父母无休止的争吵,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落进程欢耳朵里。九岁的她就这么定定地,站在门外看着里面的一举一动。
一线门缝透出来的微光,照不亮身后看不见尽头的长廊。
在那天之前的程欢,姓许。
......
“笃笃”
连着好几声拍门,房间里都没任何反应,宋姨焦急地将耳朵贴在门上,“欢欢,你起床了吗?待会上学该迟到了。”
程欢睁眼,惊坐起身,从梦里被拉回现实心率还有些不齐,急促呼了两口气,说话的声音夹了点鼻音,声带轻颤:“知道了,马上来。”
这软软的声音一出,连程欢自己都愣住了,抬起手摸向眼角,指尖触到一片温热。回过头看枕头,那片她枕过的地方,有一摊深色。
原来,还是会难过的。
坐在床上缓了好一会,等心跳平静下来,她起身走到洗漱间,将水龙头开到最大,一捧接一捧往脸上泼水,试图把脸上不正常的红晕冲刷掉。
垂落下来的头发,沾了水湿成一缕一缕贴在脸上,她也毫不在意。
冲了好一会,她抬起头,透过镜子里那张惨白的脸,不知道想到什么,勾起唇自嘲了一声。
第18章 少年气“怕了?”
等她出门上学,日头已经开始有些晒,道路两边的细叶榕经过昨夜的雨,叶片、榕树果七零八落掉了一地,配合着地面还没完全干透的水坑,整条街都看着脏脏的。
走得太急,回到教室时已经有些热,她把那层防晒衣脱了塞进抽屉里,右边手臂用来遮盖伤口的玉桂狗创可贴漏了出来,格外显眼。
陈路闻眼尾扫过,忽然想起什么,张了张嘴又什么都没说。
碰巧程欢转头,见他欲言又止,顺着视线看了眼自己的手臂,这才想起还贴着创可贴,对着他出言调侃:“干嘛,创可贴你也喜欢啊?”
上次是指甲,这次是创可贴,没想到闷骚的同桌居然喜欢这么少女心的东西。
“......”她哪只眼睛看见自己喜欢那张花里胡哨的创可贴。
为了避免上次指甲的误会,陈路闻还是问了出来:“怎么弄的?”
“就那天晚上啊。”被问到,程欢不假思索回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