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31号这天，学校中央广场上人来人往，从大早上就开始搭建舞台，灯光音响各种大型器材推出来组装，阵仗一年少有。
楼下热闹，楼上也热闹，听说今天来了几个给学校捐楼的“大人物”视察，校长副校主任都要赔笑脸，高三更是热闹。
提前几天安排大扫除，桌面必须保持整洁干净，教室不能有异味，垃圾桶不能有垃圾，窗户必须擦得一尘不染，走廊禁止驻足停留，抓到违纪的直接记大过。
刚从办公室交完英语试题，程欢抬眼就瞥见三楼天桥对面有说有笑的一群领导。为首的男人西装革履，温文尔雅。
旁边的许希宁调笑着去挽他的胳膊，看那口型，应该是在喊爸爸。说了几句，接过他手里的袋子往自己班方向走。
程欢驻足，手里抱着沓试卷定在护栏边上，直勾勾盯着那个方向，眼底的厌恶不加任何修饰。
一行人正好拐弯过天桥，正好与她正面撞上，她和许远扬的视线目光在空气中交汇。
感受到为首之人脚步停滞，教导主任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见之前给他下脸的刺头学生一动不动跟他对视。摆出臭脸出声制止：“那个同学你干嘛呢，回教室去。”
程欢跟没听见似的，非但没转身离开，反而还朝着他们的方向走过来，眼睛就没从许远扬身上移开。
“好巧啊，许-总。”三步之遥，程欢仰着头扯开嘴角打了声招呼，那双桃花眼笑意不达眼底，眸子里只有道不尽的讥讽意味。
“你这是在干什么…”教导主任再次警告，面前这个开学害他扣绩效的刺头学生化成灰他都忘不了。话还没说完，被许远扬抬手制止。
他端着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背着手跟她说话：“你在这上学？”不是应该在一中吗？
她无所谓耸耸肩，态度散漫随意，一点都没把他放在眼里：“怎么？打扰你显摆了？”
面对程欢的不尊重，身后的一众领导大气都不敢喘，各自面面相觑，都给自己捏了一把汗。
“你还真会说笑。”许远扬面不改色哈哈笑了两声，对旁边的校长致歉，化解气氛，“后生人，就爱开这种玩笑，校长你看能借个地方，我和她叙叙旧。”
一听这话，教导主任忙不迭献殷勤，假意巡楼把办公室让了出来。
刚走进到办公室门，程欢熟练地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神色泰然自若。抬下巴看向还站着的许远扬的那一瞬仿佛在说：你自便。
许远扬也不气，坐在另一边沙发上双手交叉撑着膝盖，询问她近况：“你来明俞读书怎么不跟我说。”
搞笑。
程欢冷呵一句，把塑料杯放回桌面，从身后揪了撮头发勾在指尖玩：“我为什么告诉你？怕我知道你还有个比我大的私生女，怕我报复她？还是有别的秘密不想被发现？”
许远扬眼里闪过错愕，没想到她竟然真的知道。
真是讽刺。
面前这个跟她有血缘关系的男人，离她很近，也相隔万里。
“许总也有怕的时候啊？藏得可真好，一藏就藏了将近二十年，如果不是来这里转了一圈还真发现不了，难怪费尽心思也要跟我妈离婚。”
如果不是6岁那年贪玩在他办公的时候无意中拿到他的钱包，她可能真的会被蒙一辈子。
她这位“好父亲”钱包夹层放了张照片，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小女孩的照片。背面用钢笔写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字，那时候她会的字不多，刚学会查新华字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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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她理解不了其中的弯弯绕绕，害怕挨骂，又偷咪咪把照片放回去。
刚好妈妈下班回来，她跑到玄关处轻轻的拉妈妈的裙边，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妈妈，这个字是什么意思。”
程挽换好鞋，接过女儿递过来的小纸条，歪歪扭扭的笔画依稀能看出来是个希字。宠溺地抚摸她的发顶，弯下腰轻声细语：“这个是希字，意思是不常见、数量很少的，组词可以组成希望，是美好的期许。又又学会了吗？”
小程欢左手摸右手，嘟囔哦了一句。
“而且我为什么跟你说，你有资格管我？”她放下那撮头发拨回后肩，眼神冷冽，抬眸自下而上对上他的视线呛声。
听着自己女儿大逆不道的话，许远扬眉头紧锁，黑着一张脸沉声：“凭我是你爸！”
程欢像是听了个更大的笑话，轻蔑呲声，气势丝毫不输给他：“你？麻烦你记清楚，你跟我妈8年前就离婚了，并且，这么多年的抚养费你一分没打过！除了这身血我跟你没有任何瓜葛！”
“再怎么样我也是你爸！”他揉了揉眉心，语气稍稍放缓，“抚养费的事情是我疏忽，回头我让人打给你，下个学期回去跟你妈说转学，有什么难处尽管跟我讲。”
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是在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开脱。这两个字就像触动了程欢身上的某个开关，她只觉全身血气逆行，激动地提高音量。
“疏忽？疏忽了8年，许总可真是‘大忙人’，怎么不等两只脚都踏进棺材再想起来。这个学…我不可能转，既然都疏忽了那么多年那干脆继续疏忽下去！”
是了，记忆里他就没对自己上过心，在他面前笑容也很少见，除了让自己“懂事点”就是“乖一点听话”，别的还真记不起来。
“许欢！”许远扬大怒，抬手恶狠狠拍在玻璃茶几上发出巨响。
但现在在他面前的人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会看他脸色的小孩了。现在的程欢，可不吃这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