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在后头小声嘟囔:“从小就是这样,八杆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林栖坐在过道的公共座椅上,像吃了只死耗子。
何百笙走出来,看她背着吉他,问:“还要去酒吧唱歌啊?”
“去音乐节。”她说。
“你爷爷刚睡着,一时醒不了,你要有事先走吧。”
“病房的事……”
“不用你操心,干你自己的事去吧,待这儿也没用。”
林栖才来不到十分钟,有些舍不得,但还是没有犹豫地站起身来。
她知道何白笙将她支走,与其说替她解围,更多是觉得女儿在亲戚面前没用,累了自己没面子。
出主意的姑母一家还在身后喋喋不休:“不是,她们这些人发个博什么的,别人都来关注,她有流量。”
“是啊,她粉丝可多了。”何爱盈在旁看笑话,煽风点火。
她们这样说不是没有原因。
昨夜正值她复活的第六期播出。
当晚,爱顿发了个vlog,其中一小段是林栖跟他赛前的那段龃龉,当时,被他的工作人员偷录了。片段抹去了抄袭的事,只留下林栖单方面怼他的言语。
紧接着节目播出,可能是为了给她下期名次翻盘造势,节目组特地把她形象剪得有棱有角,各种眼神动作放大,再配以音效,将她对爱顿的讨厌刻画地淋漓尽致。
而爱顿则在节目播出后,“十分巧合”地分享了张工作照——
他在录音棚里,一脸疲惫,桌上堆满了咖啡纸杯。
配文:“不惧风雨,不畏偏见,我用作品说话。”
一举将数千万粉丝的同情心转化为砸向林栖的枪林弹雨。
此刻她正处于风口浪尖,互联网上对她全是争议,骂声占了上风。
林栖脚步顿住,从小长在血肉里息事宁人的本能寸寸碎裂。
她拿出手机划了划,转身,迎面朝众人怼出一个何爱盈跳舞的短视频,动作颇为露骨,评论里充斥着恶俗的话。
何爱盈不是每条都这样,只是加盟爱顿的MCN后,风格正在一点点发生变化,但因此招来的利益,也是实打实的。
“我们家最高的流量在这里。”
林栖丢下话,转身就走。
身后变成爹打女儿的战场。
。
音乐节就办在维津市,毕竟是第一次参加,在诸多邀约中,林栖选择了一个相对安全的选项。
一辆保姆车载了林栖和其他工作人员去音乐节地点,在车上有化妆师为她妆造,但像她这种没有团队,自己单枪匹马来演出的,妆造自然简单敷衍。
离地点还差五公里,就开始堵得水泄不通。
那是一段郊外的山路,天气阴沉沉的,乌云低低地聚集在一起,又不落雨,及其窒闷。
最后十分钟的路程走走停停,硬是捱了四十分钟多才到。
工作人员习以为常,“有陆野在,就是会这样,那边山上估计都满了。”
林栖看向车窗外黑压压的脑袋,这才中午而已,陆野是晚上九点出场的压轴嘉宾。
后台是临时搭建的一片棚区,里面又划分成数个休息区。
一个黑眼圈很重的艺人接待组小姐姐将林栖引入公共休息区域,见林栖没有团队,便细心跟她讲了诸多事宜。
林栖很仔细地记下,她话不多,大部分时间都在倾听,沟通完便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存在感近乎于无。
逃离了山路颠簸,一挨着椅背,困意就来了。
渐渐地,她进入浅眠。
音乐节的后台并不是适合睡觉的地方,特别是公共休息区。
林栖睡得很浅,浅到能听见来往凌乱的脚步声,搬抬重物发出的响声,以及噪杂的说话声。
没多久,一张毛毯轻轻盖下来,她想睁眼,听见那个小姐姐的说话声,知道是对方替她盖的,便放下心来。
“她挺好招呼的,彩排又准时又听话。”她听见那个小姐姐跟另一个人说。
“新人嘛,不过她节目里看起来戾气挺重的……”另一个人说。
再后来,意识一点一点走远,话就不过脑了。
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耳边噪音不断,梦境时断时续。
直到不知什么时候,她感觉到身边多了一个身影。
潜意识的画面中,一块深色的帷幕自头顶笼罩下来。
世界瞬间被按下静音键,那些噪音消失了,连脚步声都听不见。
呼吸渐渐沉缓,这才彻底放松下来。
再次醒来时,音乐节已经开始了,耳边是轰隆的乐声,和阵阵欢呼尖叫。
她眼睛眯成一条缝,还未完全睁开,就看见陆野和爆炸卷坐在左侧。
难怪刚才一下子安静下来,陆野在这儿,人们来来去去,都会特别小心。
不过,他应该有自己的专属休息室才对。
陆野跟爆炸卷一直在说等会儿表演的事,听内容,爆炸卷在陆野前一个出场,两人还有一首合唱。
林栖不想跟爆炸卷有交流,便阖上眼皮假寐。
等到周遭安静了,才缓缓睁开一只眼。
彼时爆炸卷已经走了,陆野一个人对着镜子,似乎在放空。
她悄咪咪地用余光偷看,映入眼帘的是一截白皙的脖颈,喉结微微凸起,周围有一点微红,细一看,发现红晕之中有一条抓痕,比上次看到的还要明显。
陆野盯着镜子良久,似乎也注意到抓痕,拿起粉扑用力拍了一圈,动作及其粗暴。
林栖顾不得装睡,起身抓住他的手,“你这样会发炎的!都红了。”
陆野先是一愣,接着疑惑地看着她的手,扯了扯嘴角,“假睡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