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胡思乱想?”
罗泽雨怔住。
王语素又笑,她移开视线,转往身后的国道,国道宽阔笔直,伸向看不见的远方。“你认识范海丽吗?”
罗泽雨想了想,点头道:“东宁叔的女儿。”
“跟她关系好吗?”
罗泽雨摇头,“上小学前,她去县里了,有了新爸妈,过年都很少回来。”
“听说你小时候遇到过危险,范海丽找人救的你。”王语素不着痕迹地观察她。
听她谈到十年前的往事,罗泽雨神情很平静,这时,太阳露了头,炽烈的阳光洒下来,仿佛要洒遍世界上每一寸角落。“这些事,我不太记得,我爸妈觉得不吉利,不让我想,更不让我打听。”罗泽雨道。
王语素沉默了片刻,“你姐姐是不是和你说过我是记者了?”
罗泽雨面露震惊。
“哎呀,看来没说。”王语素道,“也好,由我自己告诉你比较好,重新认识一下,我是王语素,《时报》记者。这趟来砾山镇,半是度假,半是工作,我明天回北京,所以现在告诉你也不晚。”
太阳持续走高,热度越来越灼人。天台上两人却似乎感觉不到,消化各自在对谈中得到的意外内容。
“这样,我先回答你的问题。”王语素道,“我上学的时候也会胡思乱想,严格来说,那根本不叫胡思乱想,思考是大脑的本能,‘胡思乱想’是个贬义词,不要随便给自己这种暗示。要知道,人类文明之所以能发展到今天,就是靠思想的推动。至于当男生是不是比当女生更幸运,我建议你可以换个题目想,你究竟是想成为男生,还是想拥有当男生的幸运?”
罗泽雨感到一阵醍醐灌顶,好似被一道惊雷,打进自己阴雨濛濛的内心世界。
“我记得你想当科学家。”王语素拍了拍她的肩膀,“高一才刚结束,你有天赋,努力还来得及。”
“我有天赋……吗?”
“当然,每次看你和金既成聊物理,我能感觉到,你对科学有原始热情,本能的好奇心,就是一种天赋。”王语素道,“更何况,你可是拿过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地理满分的人呢。”她把学科名说得一字一顿。
罗泽雨喉口涌起一股莫名奇怪的情绪,想哭,又不想哭,只好猛地低下头。
这时,梅兰香从二楼探出头喊罗泽雨,两件衣服晒半天,以为她出了什么事。
罗泽雨往下应了声,转向王语素道:“听说金先生昨天去见了玄妙大师。”是听她刚刚提到金既成,罗泽雨后知后觉想起这事。
“嗯,他们聊得挺投缘的。”
“他是找大师算命吗?”
“谁知道呢,金既成那个人,看着老成持重,其实内心还住着个小孩,总幻想发生一些不切实际的冒险。”顿了顿,王语素又道:“话说回来,这种没长大的能力,可能也是当男生的幸运。”
罗泽雨听得一脸茫然。
王语素自嘲一笑,“没事,你不用太早懂这些。现阶段,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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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永济上门补课第二天,何相安无法集中精神,尽管耳朵里不断输入知识点,他控制不住大脑走神。
“是不是我讲得不好?”罗永济问,显然是发现了何相安的异状。
“没,是我状态不好。”何相安坦诚道。
罗永济抬眼看向书房空调,冷气持续在输送,砾山镇不会有比何家更优渥的学习环境,他不懂何相安状态不好的缘由。“是有什么烦心事吗?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说,或许我可以帮你开导。”
何相安摇头,忽然起身离座,道:“我下楼拿喝的。”
回到书房,何相安给罗永济带了一瓶可乐。罗永济没和他客气,欣然接受。
教辅材料和课本摆满桌面,何相安将易拉罐握在手上,道:“考上北大,是什么感受?”
“你问的是考北大,还是读北大?”
“有什么不一样?”
罗永济想了想,自顾笑了起来。“好像没什么不一样,都是在爬珠穆朗玛。”
何相安朝他递去不解眼神。
“喜马拉雅山两侧散落居住着不少夏尔巴人,夏尔巴,在藏语里是指东方人。他们长期生活在高海拔地区,肺部天生就比较大,血红蛋白浓度也高。在珠峰,他们是登山向导,因为他们爬珠峰,可以不靠氧气瓶。”罗永济缓缓道,“假如北大是珠峰,那么可以说,学校里遍地都是夏尔巴人。”
何相安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对我、对砾山镇的大部分人来说,你也是夏尔巴人。”罗永济道。
饶是何相安再迟钝,也听出他语气中暗含的不善。如果是在一个月之前,罗永济的不善一定会冒犯到他,可是今天、此刻,何相安平静接受了一切。他没有贸然接话,耐心等待下文。
“我给你补课,按小时计费,两小时,你爷爷付给我一百五十块。别说砾山镇,就是到宛市,也很少能有家庭开到这个价格。”罗永济道,“你可能不需要我的建议,但我既然收了钱,有义务提醒你,应该珍惜这笔花费。”
他的劝诫来得毫无预兆,神态语气完全符合师者作风,何相安感到一股始料未及的惭愧。他强迫自己收心,可乐放去桌角,投入学习。
小河广播瑰丽奇幻,当它渐渐退变成日常后,学习、高考,仍是盘桓在三位高中生头顶挥之不去的乌云。
赴小河之约的路上,罗泽雨问涂修志,以后想报考什么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