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到了嘴边时,她硬生生憋住了,原本的呜呜声变成嚎啕大哭,仿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老天爷啊,我十月怀胎的孩子,怎么会变成这样不孝?我现在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见状,桑父回到桑母身边,拍拍她的背,满脸有苦说不出地叹气道:“唉,生得了孩子的身,生不了孩子的心,孩子不孝,能怪谁呢,只能怪父母命苦。”
父母的一唱一和,桑书意看得想笑。
本以为父母演技会精湛一些,结果和六年前没什么两样,浮于表面的拙劣,六年前她会受骗上当,六年后她当成消遣的笑话来看。
“哦。”她移开放在父母身上的视线,百无聊赖般地观赏天边的晚霞,看看风景之余,再听听父母为了道德绑架成功,都能说出什么东西。
一声淡淡的哦,使气氛微妙的僵硬,桑母哭声不由降低,变得小声抽泣,自言自语似的说话,重点放在了命苦二字,嘴里念叨着:“我还是死了算了!从高处跳下去了,最快了!”
“浩宇的事肯定有转机的。”说着,桑父神色着急地望向女儿,“书意,你妈想不开,你劝劝你妈,可怜可怜你和我妈,救救你哥,行不行?”
“想不开就想不开呗,多大点事。”桑书意没去看父母,余光扫视紧挨着她坐下的男人,“你带我妈去天台,给她找合适的位置跳楼,还有,记得叫人在地面做好围护,防止她跳下去时砸到人。”
“好。”纪嘉行二话不说地应声道。
妻子和她父母之间,无论闹得多大,他不主动掺和。
同时,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他照单全做。
听见女儿和女婿的对话,桑母即刻指着女儿,控诉道:“我不死,你还要逼死我,是吗?”
桑书意不搭理母亲,继续跟纪嘉行说:“去做。”
纪嘉行站起来,垂目注视桑母:“妈,您跟我来,我带你上天台。”
“……”女婿高度配合女儿,连场面话都不说说,桑母表情凝固了一下,随即面上布满悲壮,“行,你们都想我死,我死给你们看!”
语毕,桑母往外面冲去。
桑父即刻跟上桑母的步伐,阻拦她:“书意是说气话,你不要跟她计较,你要想想我,想想我们家!”
“想什么?生了个不孝女,她逼死我她就安心了。”桑母眼泪恢复,“我如她所愿。”
父母演技太拙劣,恨不得往她头上扣八百个锅,桑书意看不下去了:“到底谁逼谁?妈,你以前跳楼来要挟我答应嫁给纪嘉行,我嫁了,你现在还来这套,真当我是毫无长进的傻子吗?”
女儿拿旧事出来说,桑父和桑母不约而同地看了一眼纪嘉行,心中涌现同一个想法。
桑家和纪家联姻,是桑家获得的好处大,他们也没有胡乱给女儿找联姻对象,纪嘉行的条件实属没得挑的,但女儿对他们就是有怨气,至今不能释怀,还在这种时候说出,不怕破坏夫妻关系。
桑母抹去脸上的泪水:“嘉行有什么不好的?我和你爸让你嫁给他,是为你好,并且,你和纪嘉行结婚这么久,一直很幸福,不是吗?”
婚后,每当从父母嘴里听到“为你好”,桑书意都会打从心底反感,这次也不例外,甚至想吐。
“我幸不幸福的定义是由我自己来定的,不是你们嘴巴一张我就幸福。”她目光先后掠过纪嘉行和父母,“你们真为我好,为什么还做出伪造我签名和手印的事,导致债主去找我要钱?”
说到一半,桑书意眼神顿时无比犀利:“单凭这一点,我没有告你们,把你们送进去和我哥团聚,是我客气了!”
“就八千万,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桑父道。
八千万的债因何算在女儿的头上,当着纪嘉行的面,不好说出来,因为纪家当时催得太急,需要钱还给纪家,他们知道是女儿从中作梗,实在没办法,才这么做。
“你一句迫不得已,后果全让我承担,有你们这样当父母的吗?我看,你们纯粹想逼死我,而不是你们自己想死。”早在父亲装病时,便对家人心寒,如今,桑书意是彻底心寒。
“八千万对你来说是小钱,对我们来说是救命钱,你有这个钱,你为什么不拿出来帮帮我们呢?”桑母指责道。
“这些我们以后说,现在先把你哥救出来,好吗?我和你妈求求你了!”禁不起算旧账,桑父急忙转移话题。
“不救!再废话,我真把你们也送进去!”桑书意是绝对不管她家的破事,自己都尽量避免被连累,还被连累到,她没找她家算账,是看在父母的养育之恩上。
“书意!那是你哥,你忍心眼睁睁看着他坐牢吗?”女儿不吃软的,桑母也无心再演下去,擦干泪水,“坐了牢,他一辈子都毁了!”
“关我什么事?”桑书意轻切一声,“人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她家是无底洞,但凡心软一点,是她一辈子被毁。
“好,我们不求你。”
桑父和桑母将求助目标移回到纪嘉行那里,桑父道:“嘉行,你也不想看到自己大舅哥坐牢吧?面上难看!你就帮帮忙,把他从拘留所救出来?”
岂料,纪嘉行久久不说话,眼睑低垂,不知在想什么。
儿子在拘留所越久越不利,桑父和桑母对视一眼,下了下狠心,便即齐齐作势要下跪:“我们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