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奢求她的父母为她付出太多,她从没想过剥夺他们属于自己的生活,可是,既然生下了她,是不是也要给予一点除去金钱以外的东西呢?
至少不要让她觉得自己的存在都是种多余。
看吧,这世界上所有的关爱呵护都是相互的。
所以陈清濯品学兼优,勤工俭学,从来不让张静茹多担忧。
而她呢。
她回馈给他们的一切,也是他们应得的。
一个破败不堪的女儿,能回馈给她同样金玉其外的父母什么好东西呢?这又怎么不是报应呢。
“我讨厌你们。”叶蓁一边掉眼泪一边狠狠地擦掉,用力的脸颊白皙的皮肤搓的发红,看起来狼狈又难看。
“我真的好讨厌你们,我宁愿自己没有降生,没睁开眼睛看过这个处处都糟糕的世界。”
我也讨厌我自己。
这一刻,她连陈清濯都不愿意再去想。
他是她仅剩的唯一净土。
“我多希望我是一个有钱就能满足的人啊,我也希望我不要那么贪心,都衣食无忧了,却还不知满足,要你们给我爱,给我陪伴。”
“爸。”叶蓁耸耸肩,笑着说,“您当初为什么要浪费那个时间和精力去求什么平安福啊,我一点也不快乐,不圆满,我觉得我糟糕透了。”
每个字都如一把刀子,刺向他们的同时先一步刺穿她自己。
锋利的刀浸透了她的鲜血,再穿透他们的心脏。
这很公平。
她是他们生的,自然知道怎么样刺最狠,最痛。
“而这一切,从你们而来,拜你们所赐啊。”
不欢而散。
别说什么坐在一起吃饭,如果今天叶建恒没有提不该提的话题,她还能平平静静地跟他们吃完这顿饭。
此刻她看他们一眼就快忍不住心底的抗拒与厌恶。
与其说对他们,不如说是再次对自己的存在由衷而来的一种自厌。
每每陷入这种自我厌弃,她都需要很长的时间重新给自己上几道全新的发条,恢复到正常的样子。
遇到陈清濯之前,她一度以为自己会在某一天可能就崩坏自毁。
那样也好,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种快乐。
可如今她不想了。
她想好好的活着,有陈清濯在身边,他就像一味会带给她无穷无尽温暖的药,她想快乐,想要幸福,想要考好的成绩,想跟他上同一所大学。
许多班级的家长会都已经告一段落,穿着校服的同学们同各自的家长往外走着,说着话。
一张张青涩的面孔上神色各异,有的笑容满面,有的皱着脸跟父母耍宝,有的神采恹恹。
家长们拿着单薄的成绩单沉声数落,却无一不是亲近和谐的样子。
叶蓁低头看手机,停在原地,寒风吹的脸颊刺骨,冰凉一片,她垂着头颈打出一段话。
【不管你们怎么想,去哪里发展,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不想、不愿意、也不可能出国读书,我有自己的目标和规划,不需要你们插手。】
【求你们了。】
发出去的那一刻,“啪嗒”一声,泪珠砸在屏幕上,溅开水花。
她抹了把泪,给陈清濯发消息。
实验班。
陈清濯下发侯老师让发的学生成绩分析,发完后站到教室后面,侯老师开家长会不会把他们赶出去,也会留下他们一起旁听。
家长会上不再限制学生们玩手机,许多人坐在后面低着头聊天或者打游戏。
陈清濯握在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看到叶蓁新发来的消息。
小烦人精:【可以来天台吗?想见你。】
陈清濯平静地暗灭手机。
片刻,他跟周放说了几句话,交代他帮忙替他盯一下侯老师那里。
周放问他,“你去哪?”
“有点事。”陈清濯放轻脚步从后门出去。
附中的天台在实验楼那边,平时他们上理化实验和电脑课的那栋楼,陈清濯走出教学楼,径直朝那边走。
脚步由快到更快,渐渐地跑起来。
叶蓁不对劲。
天台是六楼再往上的一处地方,这边除了上课基本没人会来,以前六楼跟五楼的交接口是锁着的,后来不知道谁把锁弄坏了,但因为没什么人会往这里来,就也没人换新的锁。
寂静的楼道里响起脚步声,陈清濯带着几分急促的穿过五楼到六楼的楼梯。
通往六楼的墙壁上写着许许多多涂鸦一样的文字,他从窗户过去,看到站在天台边上望着远处的叶蓁。
女生纤细沉默的背影透着淡淡的颓败气。
这不该出现在她身上。
“叶蓁。”他心跳毫无预兆地加快,好像不叫住她,下一秒她就会消失在那里,消失在他的生命中。
他加快脚步走上前,叶蓁听见他的声音就转过了身,她歪头看了看他,身后的阳光将他描摹的金灿灿。
陈清濯刚站定,女生就如一阵风般扑进了他的怀里。
她的发丝冰凉,贴在脖颈的脸颊也凉的摄人。
陈清濯被她扑的后退一步,本能护住她的肩,还没说话,也没推开她,就察觉到她的情况不太对劲。
大小姐瘦削单薄的肩膀伏在他的胸膛,如同秋天的落叶颤抖着,液体慢慢浸湿他胸口的衣服。
她哭了。
陈清濯抬到半空的手僵滞住。
为什么会哭?
她考的很好,家长也来了。他唯一能想到的原因,就是她的父母。
吵架了?
“陈清濯……”只说出他的名字,叶蓁就哽咽的再也道不出一个完整的字节,隐忍着的呜咽从喉咙泄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