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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116)

罗氏摸了摸他的头:“不怪我多疼你,是你实在是懂事。”

两人又说了几句,外头便道:“钰哥儿跟二小姐来给奶奶请安了。”

罗氏听了,便不言语。

顷刻,果然外头有两人走了进来,正是崔印妾室所生的两个孩儿,哥哥唤作崔钰,跟云鬟同岁,小妹崔新蓉,上前来恭恭敬敬地见了礼。

罗氏也只淡淡地,说道:“这天儿越冷,你们很不必这样早就过来。”

崔新蓉道:“因昨儿姨娘受了风寒,不敢就来,怕过病气给母亲,故而叫我们早些来,顺便向母亲请罪。”

罗氏只点了点头。崔钰却又上前给季陶然行礼,因道:“哥哥从冀州回来了?”

季陶然笑着还礼道:“前两日才回来。”

崔新蓉也行了礼,道:“哥哥在冀州跟着外祖父,必然是极长见识的?”又对罗氏道:“母亲,看哥哥的谈吐举止,都比先前更出色了,母亲觉着呢?”

罗氏听了这话,方笑了笑,点头道:“很是。”

季陶然笑道:“哪里就长进了,也不过是胡乱玩闹罢了。”

罗氏见他们表兄妹们热闹说话,可崔承还未出现,不由有些不快,便叫丫头道:“承哥儿呢,是怎么了,这半天不出来?”

小丫头忙道:“已经来了。”果然才说完,就见崔承的丫头陪着他进门。

崔承上前先给罗氏见礼,罗氏便道:“敢情是昨晚上又玩闹了,故而才起晚了?”

崔承见哥哥姐姐们都在,便撒娇笑说:“昨晚上等看下雪,等了半宿也没见,就睡着了,还好方才一看,果然地上还有呢。”

罗氏哼道:“你若再晚些起来,那雪也没有了。还不快见你哥哥?”

崔承才回头来见季陶然,却不行礼,只扑上来抱着道:“哥哥怎么才回来,我盼了好久,你不在家里,都没有人领着我玩儿了。”

季陶然也将他抱了一把,却见小孩儿脸若银盘,十分可爱,便笑道:“又说顽话,难道府里没有人陪着你玩么?”

崔承腻在他身上,笑说:“虽然有,可都不及哥哥好,你先前去外祖父家里,如何事先不跟我说一声儿,我也想去冀州呢。”

季陶然道:“你还小,等大些咱们一起去。是了,我这次回来给你们都带了手信,已经叫小厮送与你们的丫头了,自不是什么贵重的,只拿着或玩儿或赏人罢了。”

崔承极为高兴,崔钰跟崔新蓉也都谢过。

不料崔承才坐了会儿,外头就有人来叫,说是老太太那边吃早饭,问哥儿起了没,崔承顺势便跟着丫头过去了。

顷刻,崔钰跟崔新蓉两兄妹也起身告辞,季陶然因听闻崔云鬟回了府来,只不过并未见到,罗氏却也不说……因此他便不问,只等崔钰跟崔新蓉兄妹走后,季陶然才对罗氏说:“我听说云鬟妹妹也回来了,如何不见呢?”

罗氏道:“你想见她么?这孩子自打回来,不知是不是又更换水土的缘故,就病歪歪的,我也不叫她每每来请安,只叫她好生养着,你若要见,这样冷天,就也不用特意叫她过来,你自去她屋里头瞧就是了。”

季陶然答应了一声,道:“既然是病了,我也该去看一看。”罗氏也并未多言,只叫丫头领着他过去。

那小丫头喜儿便领着季陶然往云鬟的院子去,顷刻到了,就见一个面生的小丫头出来迎了。

喜儿对她道:“露姐姐,季家的小爷来见姑娘呢,快去说一声儿。”

露珠儿因问道:“季家是哪家?”

喜儿道:“你来了府内也有阵子了,怎么连这个都还不知道,不正是咱们奶奶的姊妹家么?季少爷算起来是姑娘的表哥呢,先前姑娘在府里的时候也曾见过的,不过那时候年纪小,只怕不记得了,你只快去说声。”

露珠儿扫了一眼季陶然,面有难色,小声儿道:“巧的很,方才姑娘咳嗽了两声,说怕是感了风寒,我正要给她找药呢,特意吩咐了不叫什么人进去探视,免得也染了病气。”

喜儿呆了呆:“也感了风寒?这……”

这会儿季陶然听见了,便说:“我不碍事,只看看妹妹可要不要紧?”

露珠儿见他笑得十分讨喜,便道:“那……少爷稍等,我进去再跟姑娘说说看。”便回身进房,不料顷刻出来,便道:“姑娘先前吃了药,竟已经睡着了,表少爷……”

季陶然见这般,不好强求,只得作罢,因说:“只叫妹妹好生保养就是了。病来如山倒,耽搁不得,只快去请好大夫要紧。另外我前些日子在冀州,带了些当地的土产回来,这两样儿给妹妹玩就是了,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身后的丫头上前,把个托盘递给露珠儿。

露珠儿忙谢过,又接了过去。

季陶然说罢抬头,见几杆绿竹叶上顶着雪,被风一吹,微微摇曳,雪花儿便散落下来,绿竹掩映着紧闭的朱红门扇,竟也听不见里头有什么声响。

季陶然看了一会儿,便转身自去了。

不多时,罗氏的大丫头碧玉竟亲过来探望云鬟,却见她已经起了身,脸色尚好,看不出什么有病的样儿。

林奶娘笑着说道:“你怎么又特来跑一趟?我正要派人去回,其实并不碍事,想来不是风寒,只不过是少喝了水喉咙疼罢了,方才又小睡了会子,如今已经好了。”

碧玉这才放了心,便笑道:“奶奶不放心呢,才叫我来看看,若要紧便即刻请大夫来看,姑娘果然没事就罢了。”

云鬟也说:“让母亲费心了,姐姐回去告诉,只说我没事儿了,过会儿便去请安了。”

碧玉回房将此事跟罗氏禀明,罗氏也并未说什么。

等众人都去了后,露珠儿方看着云鬟,迟疑问道:“我看姑娘也不似是病了的,怎么先前表少爷来的时候竟都起不了身儿呢?”

云鬟不言语,仿佛没听见似的。

露珠儿道:“我瞧表少爷离开的时候还总回头看呢……竟然是这样有心的人,还给姑娘带了礼物,快看看是什么。”说着,就把桌上季陶然所送的东西端过来给云鬟看。

掀开上头的帕子,云鬟只看一眼,却见里头有一个白洋淀苇编的栩栩如生的小牛犊子,另外便是盒子里放着的一串明黄色的山海关琥珀手串。

云鬟看着这两样东西,虽早就知道会看见的必是这些,一样儿不差,但当真亲眼见到之时,仍是忍不住有些双眼发热。

她情不自禁地拿起那琥珀手串,摩挲了会儿便放下,只又拿起那头上带角的小牛犊子,见它瞪着眼正望着自个儿,透出一股憨憨气质。

云鬟看了片刻,便把那小牛贴在胸前,此刻,眼睛早已经红了。

晚间时候,露珠儿因悄悄地对林嬷嬷道:“奶娘,方才跟着二小姐的小荷跟我打听,问表少爷给了姑娘什么呢。”

林奶娘道:“她问这个做什么,二小姐跟两位哥儿不都也得了么?”

露珠儿笑道:“你便不知道了,我趁机也打听了回来,原来两位少爷都各自得了一方易水砚,蓉小姐得的也是一串琥珀手串,可并没有那只草编的小牛犊子呢。”

林奶娘便也笑起来:“你打听的倒仔细。”

露珠儿道:“只兴他们问不成?不过,我瞧今儿姑娘这病的有些古怪,怎么好端端地连人也见不了了呢,先前叫我出去打发了表少爷的时候还没睡,一会儿我回来,就睡得那样儿了?”

奶娘道:“就你话多,姑娘让做什么你便做什么就是了,再多嘴,留神我先打你。”

露珠儿吐吐舌头,忽然叹了声道:“我有些想念晓晴了……怎么姑娘又打发她回去了呢?”

林奶娘“嘘”了声,道:“才说了你,怎么不长记性?”露珠儿忙捂着嘴,果然不敢说了。

原来先前回京途中,云鬟醒了后,她便做主,只说既然府内有人来接,就不必让陈叔跟着,只叫他先“回”素闲庄去。

因陈叔年纪大了,便带了两个仆人,并晓晴一块儿自去了。

回京之后,崔印也并没仔细问过此事,只简略问了句路上可好之类,云鬟也只说很好。

那些崔府去接的侍卫,虽知道云鬟打发了一名老仆,却也不放在心上。

因此无人知晓的是,陈叔带着那数人,其实并不是回素闲庄罢了。

对云鬟而言,侯府忽然有人来接,自是在她意料之外,回京也是她百般不愿,可既然无从选择,只得暂且随遇而安。

可是回京,便意味着要跟那些她不愿遇上的人再度遇上,其中一个堪称是她心病的人物,便是季陶然。

云鬟自忖:以季陶然的性情为人,倘若此生没有遇见自个儿,他应该会过的很好,这点儿毋庸置疑。

只想不到,她千方百计要避开,终究还是回到这条路上,因此今日季陶然来见,云鬟只称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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