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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130)

然而这一切,都必定要有个因由才是。

白樘唤道:“来人。”

外头书吏进来听命,白樘道:“通知京兆尹,派人再去当铺,仔细查看在场有无任何可疑物证。”

书吏答应了欲走,白樘心头一动,又道:“等等,另外,把店内的账簿取来。”

将近一个时辰,京兆尹之人才匆匆来到,捕头面色忐忑,道:“属下等奉命再往当铺去,并未察觉其他可疑之物,只找到了账簿。”说着将物证呈上。

白樘见他神色有些不对,便翻开那账簿,因问道:“可还有其他事?”

捕头满脸苦色,终于道:“属下罪该万死,属下等赶去当铺之时,发现……好似有被人闯入的迹象。”

只因当时勘查过案发现场后,将尸体等运走,便由官府将当铺贴了封条,意思不许任何人出入,也并未安排专人看守,更想不到上头会叫他们再次返回。

今日捕头带人前去之时,才发现封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问起周遭众人,都说不知,如今已经拿了周家几个邻居在京兆尹衙门等审。

白樘手上一停,双眉骤然皱起:“现场可少了什么?”

捕头听他声音沉沉,心慌之际,便跪地下去,低头道:“请大人降罪,属下等并没发觉少了何物……”

白樘扫他一眼,欲言又止,便低头看那账簿,只从最后面的一页往前看,主要便留心那案发之日跟前两日的记录,看了片刻,便问道:“如今可安排人看紧了么?”

捕头道:“是,已经派人看的牢牢的。”

白樘便不再问,只细细地把那账簿上近两日记载通看了一遍,终于发现就在案发前日,曾有个叫做“冯爷”的,来当了一件衣物,老掌柜的记载是:破旧银红色蔷薇纹蜀锦大袖衫襦一件。

看标记,且是尚未取走了的。

白樘眯起双眸,盯着这一行字看了半晌,便叫那捕头靠前,说道:“你且再去当铺,按着这上头记载,把这三日来当铺内交易的一一查证,但凡是上头记载的,务必见到实物,若缺失的,仔细记录明白,不得有误,去罢。”

那捕头见他并未降责,暗松一口气,忙捧了账簿,转身便带人去了。

如此一来,一直到了黄昏掌灯时分,捕头才带人回来,报道:“大人,都已经查证明白了,这上头记载的,有来有去,并无差池,只除了这一件不在。”说着上前,把账簿放下,手指一点。

白樘垂眸,见他所指的正是那件“破旧银红蔷薇纹蜀锦大袖衫襦”。

捕头因不明所以,只等白樘示下,白樘道:“你们今日过去查证,可见过现场有什么可疑人员出现不曾?”

那捕头愣了愣,竭力回想了会儿,便道:“属下又看到小公子跟季公子……”说到这里,忙打住,白樘问的是“可疑人员”,白清辉跟季陶然又哪里可疑了?

捕头讪讪止住,却想不出其他人来。

白樘见他们行事如此糊涂,心中微微愠怒,面上却仍不露,捕头自知道他不悦,却也毫无法子,正不敢出气儿,忽然想到一事,忙道:“属下虽未看见什么,不过曾听小公子说,仿佛看见了那差点儿被刺死的冯贵来过。”

当时盖捕头正忙着在屋里搜寻证物,因听见手下招呼白清辉跟季陶然,他才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无意中听白清辉对季陶然说了句:“那个姓冯的也在。”

季陶然回头四处打量,口中问道:“你说差点儿被刺死的冯贵么?在哪里?”

盖捕头顺着看去,却只看见一个人影正缩出人群,却并没看见正脸。

白樘闻言,便定睛看他,捕头只觉他双眸极亮且锐,叫人无法直视,便惴惴低头。

白樘端详他片刻,终于说道:“你即刻去冯家,只说有事要问冯贵,再请他去京兆尹衙门。”

捕头忙答应了,白樘又道:“另外……”便叫他上前,这般如此吩咐了一通,捕头虽面有疑色,但上司吩咐,便立即答应,也不顾天色已晚,匆匆地带人出门。

盖捕头出了门,便叹道:“好怕人的主儿,亏得我不在他手底下,不然只怕活不了几天。”

又抱怨说:“入夜了,连口饭都来不及吃,偏又要跑……明明都要结案了,又找什么劳什子的蔷薇衫呢?”虽如此,却不敢耽搁,略发泄两句,便忙带人一溜烟去了。

且说是夜,因明儿一早要去宣平侯府,崔印知道了,便来看云鬟,却正好见到薛姨娘也在。

崔印便道:“你们在说什么?”

薛姨娘早已起身,低头含笑道:“只是闲着无事,过来跟大小姐说几句话。”

崔印道:“也好,鬟儿在这府内相识的也还少,你多陪陪她解闷也可。”

薛姨娘见崔印这会子来,知道是找云鬟有事,便道:“我也该去奶奶那边儿了。”行了礼,便自去了。

薛姨娘去后,崔印因落座,便看了云鬟几眼,见她脸上并无喜怒之色,只仍风恬浪静的。

崔印笑了笑,便道:“今儿陶然过来找你了?”

云鬟道:“是。”

崔印道:“先前你回了鄜州后,陶然便时常惦记你,瞧他比府内的人都上心的,如今你回来了,瞧他多喜欢的,来府内都来的勤了。”

云鬟不知要说什么,便只微微一笑。崔印见她不应,便道:“是了,明儿你要去宣平侯府了?”

云鬟方点头,崔印想了会子,却轻轻地叹了口气。

云鬟在旁相看,见崔印面上略有惆怅之意,云鬟便问道:“父亲因何叹气?”

崔印转头看她,欲说不说,只问:“你母亲跟你说了些要避忌的事项了?”

云鬟知道是不得带花以及穿花颜色衣裳的话,便道:“虽是说了,不过女儿不明白,这究竟是何故?”因崔印跟蓝夫人算来也是表兄妹关系,崔印又是这样包打听的性子,若说这京城内有一个人知道内情,这人只怕就是崔印了。

果然云鬟问完,崔印面上露出一丝难为之色,低头说道:“此事你不知道才好。”

云鬟便道:“恕女儿大胆……可是跟姨母的伤有关?”

崔印脸色一变,望着云鬟道:“你连这个都知道了?”

云鬟那句,本来可进可退,倘若崔印不知蓝夫人身上有伤,她便会随口遮掩过去,不料崔印果然知道,云鬟便道:“是女儿无意中看见的。”

崔印拧眉,又叹了声,道:“既然你……此事已经过去数年,为父也不想再提,不过……”

此事的确不堪回首,崔印虽未曾亲眼见过,可听谢氏提过一二,都觉惊心动魄,此刻见云鬟有意探听,他又知道云鬟不是那等心思不稳的孩子,如今既然要去蓝府住几日,若知道了内情越发防备倒也妥当……崔印想了想,便简略同云鬟说了一番。

原来蓝夫人年轻时候,本是个极活泛的性情,也跟侯府常来常往,跟崔印亦玩的极好。只不过,有一次雨天,蓝夫人从侯府坐车而回之时,竟不知怎么,马儿受了惊,一时竟走失了,许多人慌忙找寻,却未曾找到。

幸而当时宣平侯带人自城外回来,路过一处胡同,看到里头静静地停着一辆马车,隐隐仿佛有呻吟之声,且地上的雨水之中竟赤红一片。

宣平侯知道事有蹊跷,上前掀起帘子一看,却见蓝夫人躺在里头,喉头大股鲜血涌出。

也亏得宣平侯正巧经过,才及时救了蓝夫人……再往后来,数个月过,便是宣平侯便上门求亲,将人娶了过门。

崔印所知道的,便只有这些,底下详细却是连他也不知的,虽然心底自有疑惑,只不敢探问罢了。

崔印说罢,闭眸道:“那天得知出事,你母亲便赶去瞧,人人都说是没有救了,谁知竟然保了一条命……”说到这里,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云鬟虽不曾亲眼所见,但听着崔印所说,竟仿佛能清晰看到那一幕幕场景似的,云鬟眼前又出现蓝夫人颈间那道深痕,便皱眉问道:“那……可找到是谁人动手的了?”

崔印摇头道:“不曾找见。一来因为蓝家顾忌名声,故而不肯大肆张扬,竟宁肯大事化作无事,对外也只说偶然走失,实则无碍,再加上后来宣平侯求娶,所以此事便渐渐消弭了。”

崔印说到这儿,忽地笑了笑:“然而却也算是因祸得福,虽宣平侯年纪略大些,然而性情温柔,这几年来我冷眼看着,竟是疼你姨母疼得了不得,唉……以前种种,倒也罢了。”

这话虽有欣慰之意,云鬟心底却仍是大不舒服,想了一会儿,忽然又道:“那么,姨母很不喜欢那些花色衣裳之类的,难道是……”

崔印咳嗽了声,他本来掠过此节没有细说,不料云鬟竟留意到了,崔印见避不过,抬手抚了抚眉尖,索性道:“你说的不错,当时……我也是记得甚是清楚,那天妹妹是穿着一件儿大红色的蔷薇云锦衫,甚是好看……经过此事后,那衫子自然再不曾见……多半是因此生了忌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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