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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139)

三人来至凤仪书院,却见书院门口竟有两个公差站着,赵黼正打量,忽地见蒋勋随着清辉下车,他微一皱眉,却并没说什么,也不理会蒋勋。

蒋勋天生胆小,且赵黼又是这个模样气质,相比而言,连清辉都亲切起来,因此蒋勋不自觉便往清辉身边儿靠了靠。

因差人们多是认得赵黼跟清辉的,便不曾拦阻,反给他们指路,赵黼边走边四处张望,一边儿得意笑道:“说什么不许男子擅入,六爷这不是大摇大摆进来了么?”

清辉见他如开屏孔雀一般,暗自无言。

这凤仪书院,就如由仪书院一般来历非凡,也是开国时候德元皇后所创,为着教导京内贵族女子之意,数代以来,京中贵女都以出身凤仪书院为荣。

这书院虽不如由仪大,却重重叠叠,路径复杂,赵黼三人走来走去,几乎迷路,找了好一会儿,才总算听见有人声。

赵黼先跳出去,探头看见前方一道人影,便先笑了起来。

此刻清辉跟蒋勋从他身后,一径往前。

蒋勋因见许多人围在一起,不知怎么样,他便抬头仔细看,正好儿两名捕快走开,正露出背后一颗极大的牡丹花树来,那花儿开的竟有碗口大小,巍巍深红,花瓣如血。

蒋勋正赞叹这书院果然不同,连花儿都开的如此繁盛,谁知目光一动,从花儿上往下,便见到在牡丹花底下,泥土微翻,正露出一支苍白干枯了的人手。

蒋勋“啊”地尖叫起来,死死抱住清辉的手臂,浑身发抖。

不料这一声,引得栏杆处的众人都回过头来看,其中一人也自回首,却正好儿见身后赵黼鬼鬼祟祟地凑近来,张着双手,不知要做什么……

那人见了,便冷道:“世子,你做什么?”

赵黼正要去捂住她的眼,见状搓搓手,笑道:“阿鬟,你如何也在这儿?我还当认错人了。”顺势又瞪了蒋勋一眼,只怪他关键时候叫了声,坏了自个儿的好事。

第79章

赵黼先前进门时候,见云鬟在场,本想偷偷靠近了吓唬她,不料因蒋勋见了那一支手,便害怕地大叫起来,搅了他的事。

赵黼正瞪蒋勋,谁知目光一转,却看见在庭院对面栏杆后另有几人,都是些学院内的女孩子,当中一个最为打眼,不过十三四岁,身着浅色鹅黄衫子,生得杏脸桃腮,螓首蛾眉,说不出的花容月貌,气质出众,手中持一把团扇,立在众女之中,虽无刻意举止,却觉仪态万方。

赵黼一见,眼神不由一变,也不再做声。

云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对面,正好那女孩子也看向此处,因是认得的,便向着她略一点头,又拉了拉旁边一个圆脸儿的女孩儿,众女便随之蹁跹去了。

云鬟见她们走了,复又看向赵黼,却见他已经转开目光,仍是默然。

云鬟问道:“世子方才在看什么?”

赵黼举手一挠眉角,目光瞥向旁侧,道:“没看什么。”

云鬟望着他一笑,便径直走开。

以手轻挠眉角?昔日的江夏王并不常做这类似孩子气的动作,但是今世的赵黼,在云鬟面前却不由自主的做过好几回。

他如此,不过是因心虚或者有些心慌罢了,倒是有些意思。

云鬟气定神闲,心思着挪步走开之时,便看到白清辉同蒋勋站在一处,他正要往前看仔细,却被蒋勋拉住。

白清辉无奈看了蒋勋一眼,道:“这有什么可怕的?”

蒋勋死死拽着他,低着头,紧紧闭着双眼,生怕看见那可怕之物。

这会儿在场的捕快因见了赵黼跟清辉来到,便过来招呼,赵黼才问道:“这儿是怎么了?”

盖捕头道:“先前有人打这经过,无意发现了这支人手,只怕是一具尸首,正要挖出来呢。”

不多时,便见两个捕快同几个手持铁锹的男子走了进来。

赵黼站在栏杆后张望,蒋勋从未见过这样场景,拉着白清辉低低道:“咱们走罢?”

清辉道:“你若是怕,就到外头稍等片刻。”

蒋勋愁眉苦脸,虽说的确是怕的,却仍不愿离开。

赵黼打量着众人忙碌,又想起云鬟来,却见她已经走开几步,仿佛要穿过角门离开。

不知为何却停了下来,此刻正回身凝眸望着白清辉,双眸之中有些忧虑之意。

可白清辉却只是盯着掘尸之处,自然并未留心。

赵黼不由走上前去,问道:“阿鬟,你盯着小白做什么?”

云鬟淡淡道:“没什么。”低头往前走了两步,又有些犹豫地止步。

赵黼见状,便不去扰她,只在旁看着罢了,果然见云鬟又回头看向白清辉。

此刻因那尸首已被掘出大半,蒋勋早抬手捂住了脸,清辉却仍神色淡然,因站得远有些看不清楚,他便趁着蒋勋不留意,走前两步抬头细看。

蒋勋吃了一惊,便道:“清辉,快回来。”

白清辉回头之时,忽地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目光一转,才见云鬟站在不远处,正望着自己。

清辉不知如何,微微一怔,便又转开头去。

这会儿凤仪书院的两名教习因陪着捕快站在旁边,如今见尸首出来,其中一个大胆看了一眼,便吓得色变,忙后退数步。

原来这尸首虽已死了,但大张着嘴,似乎也瞪着眼,脸上又是泥,又有些小虫蠕蠕,自然是加倍的可怕。

连那些掘尸的捕快男人们都变了脸色,有那胆小的,便站立不稳,惊呼着跌在地上。

盖捕头到底有些资历,便假作无事状,道:“诸位可认得此人是谁?”

那教习哆嗦着掏了一块儿帕子,死死地掩着口鼻,闷声道:“这不是后门上打杂的老吴么?看着衣裳……是极像的,他也有那山羊胡。”

盖捕头见认得,便问:“这老吴是书院里的人,详细如何?”

教习勉强又扫一眼,微微有些作呕,强忍道:“可不是么,他在院内有快十年了,为人极老实和善的,这里上下都认得,上个月他忽然不见了,隐隐听说他老家里有急事,故而他不交代一声儿便自回家去,我们还着急了几日,好歹又找了一个弄杂务的来代替呢。”

另一个教习瞧不得这场景,便转身扶着柱子,道:“这、这却不知到底是怎么了,竟死在这里?”

这凤仪书院因是女孩子们读书的地方,向来太平安静,如今竟出了这事……若是意外身亡的倒也罢了,如今在泥里掘出来,又怎么说呢……因此众人都有些心慌。

这会儿京兆尹衙门的仵作便过来勘验,白清辉更加留心他是如何行事,正凝神瞧时,却听身边儿有人道:“白……小白公子。”

白清辉听是女孩子的声音,便回过头来,见女孩子宛若一片淡云冉冉在侧,只双眸明若秋水,正是云鬟无疑。

清辉微微诧异,看了她一会儿,问道:“崔姑娘,可是有事?”

从小到大,白清辉从来都是人如其名,清清冷冷,宛如寒夜月色,云鬟了解清辉的为人性情,就如了解她自个儿一般。

云鬟深吸一口气,垂眸道:“我有句话,有些唐突,可一定要说给小白公子知道,希望你不要见怪。”

白清辉便问道:“不知是什么话?”

云鬟眉尖微蹙,把心一横,终于说道:“近来这半月时间……小白公子可否不去由仪?”

白清辉越发意外:“这是为何?”

云鬟双眸含忧,却仍说道:“我知道你未必肯听,只不过……到底要同你说一声儿,你若是一定要去,只……多留心些罢了。”云鬟说到这里,便行了一礼,转身自去。

白清辉还要再问她几句,却见她已经自去了,便只盯着背影看了会子,就又回头看那仵作验尸。

云鬟去后不多久,赵黼便来至白清辉身旁,问道:“方才阿鬟跟你说什么?”

白清辉扫他一眼,道:“没什么。”

赵黼听又是一个“没什么”,不由笑了起来,便顺势靠着柱子坐在栏杆上,将腿竖起,脚踏着栏杆,仰头看天,若有所思。

清辉因要看那边儿验尸,便不欲理会别的,只专心仍盯着。

那草地之上,仵作匆匆看了一眼,见那尸首虽大张着嘴,嘴里塞满了泥土,但却有些古怪,他轻轻地拨了拨,忽然一惊:这死尸竟是没了舌头。

然而致命伤却一时看不出来,便叫了盖捕头,让收拾尸首,先带回衙门再细细勘验。

盖捕头忙踢了两个捕快去忙碌,那仵作正欲随之离开,却见清辉走过来问道:“方才我看先生面露骇然之色,不知发现了什么?”

原来清辉因离的远,自看不真,这仵作认得他,便也不避讳,只略小声儿说道:“小公子怎么反不怕这些呢?罢了,方才我看着尸首,发现他舌头仿佛被人割掉了。”

白清辉又问:“是死了多久了呢?”

仵作道:“学院中的人说是上个月不见了人,看他的衣物等,也似不出两三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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