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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164)

廊下,巽风闪身出来,便悄无声息地追了上去。

且说林禀正跟方荏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刑部,林禀正才欲上轿,就听见方荏道:“你随我到我府上去,我有话跟你说。”

林禀正微微迟疑,终于俯身上轿,方荏也自乘了一定青呢轿子,一并往方府去。

两人进府内落定,方荏将左右侍童打发了,便道:“白樘叫你做什么?”

林禀正道:“是为了凤仪死了人的那件事。”

方荏道:“只是如此?”

林禀正点头道:“只是如此。”

方荏盯着他看了会儿:“他并没有提由仪的事儿么?”

林禀正垂着头,轻轻道:“不曾提过。何况此事是大理寺主审,自然跟他不相干的,他不过是想破凤仪的案子罢了。”

方荏微微松了口气:“那也罢了,是了,他如何会找上你?”

林禀正道:“他说只是按例询问。”

方荏不做声,看了林禀正片刻,方温声道:“横竖不是你做的就是了,他再厉害,也奈何你不得,以后他若再传你去,你只支吾着,不用非得去见他,横竖不能硬押了你去,再说,还有我呢。”

林禀正默默地答了个“是”,方荏又漫不经心道:“另外,今儿我急着叫你过来,其实也另有一件事,秋霞她倔强的很,你且去劝她两句罢了,别叫她再胡闹了。传出去,对她半点儿好处也没有。”

说着,便扬声叫道:“把于嬷嬷叫来,带林公子进去。”

林禀正默默地站起身来,方荏走到他跟前儿,抬手在他肩头轻轻地一拍,又以劝慰声调儿道:“大丈夫何患无妻,秋霞性情刁蛮,其实不是良配,以后为师再给你寻个更好的就是了。”

林禀正去后,方荏来至厅门处,盯着他离去方向,目光有些阴沉,半晌才又转身往书房去了。

厅内一时无人,有一道影子悄然从梁上跃下,却正是巽风,他看了看方荏跟林禀正两人各自离去的方向,思忖了一番,便往后宅而去。

一路上自然也有许多方府的丫头婆子们经过,但巽风身法精妙,又精于此道,因此竟无有一人发现。

巽风神不知鬼不觉地来至后宅,见屋宇重重,他毕竟是第一次进来,路径不熟,正猜测哪个是秋霞小姐的房,就见两个小丫头从前方而来,边走边笑说:“林公子终于又来了,真真儿是个难得的人物,怪道咱们姑娘谁也不念,死死活活只想着他呢。”

另一个说道:“可不是么?只是想也是白想罢了,老爷不肯答应又怎么样?今儿来,只怕也是老爷请了来让他劝姑娘的。”

先前那个道:“真真儿可惜了,明明青梅竹马,极般配的两个人呢。”叹息几声,两人便走远了。

巽风便沿着她们的来路一径而去,走不多时,果然看到一重院落跟别的不同,他见左右无人,又听里头悄然无声,便纵身跃起,跳入墙内。

沿着廊下往前而去,还未到跟前儿,就听见屋里一个女孩子哭叫的声音,竟道:“我不信你这样心狠……”

巽风一怔的功夫,才欲靠前细听,目光转动间忽地大吃一惊,忙刹住身形,便顺势藏在了柱子后。

从巽风的方向看去,却见前方窗户外的假山石后,竟有两个人影在微微窜动,巽风起初以为是方府的暗卫,几乎惊出一身冷汗,然而细看之时,却越发惊得无言以对了。

这两个人,巽风竟都是熟悉的,其中一个,少年英武,正是世子赵黼,另一个,身量娇小,虽男装打扮,却也能看出是个女孩子的身段儿,她一抬头的功夫,露出极精致玲珑的侧面,长睫极灵动的。

巽风禁不住咽了口气:这孩子竟正是云鬟。

若非亲眼所见,且看的明白,巽风几乎以为自己便眼花了,这会儿也不顾听里头秋霞小姐跟林禀正争执,只留意那边两人。

却见赵黼靠近云鬟,低低地在她耳畔仿佛说了句什么,云鬟转头看他,忽然毫无征兆地伸手,一巴掌掴在他的脸上。

巽风看了这一幕,目瞪口呆之余,简直大开眼界。

第95章

今日云鬟本是在凤仪的,还未到放学时间,忽然外头有教习嬷嬷进来叫她出去,因对她说道:“你府中派人来说,临时家中有事,你且回去吧。”

这会儿露珠儿也站在旁边等着,必是她来传的消息,云鬟不疑有他,便答应了。

当下出了凤仪,谁知才上了马车,便知不好。

原来里头已多了一个人,黑衣上绣着团花麒麟,黑色压着清稚之气,却暗藏着难掩的锋芒,竟正是赵黼。

云鬟怔住,回头便看露珠儿,还未说话,露珠儿早吓得跪下了:“是六爷逼我去的,姑娘饶命。”

云鬟定了定神,淡淡道:“起来吧,别叫人看见。”

赵黼笑道:“我就知道鬟儿是个最大气的,绝不会跟着小丫头动气,她先前还怕的哭呢。”

云鬟垂眸道:“世子这回是想做什么?”

赵黼回身,又拿出一个包袱来,笑嘻嘻地望着她:“快换上。”

云鬟盯着那小小地包袱:“世子玩儿上瘾了么?请恕我不能奉陪。”她转身欲下车,赵黼早一把拉住:“等等,你可知道,白樘今儿把林禀正传了去了?不过我先前来的时候,方荏也正赶了去。”

云鬟听他说起案情,才回过头来,赵黼又道:“白樘是个谨慎的人,若不是有把柄在手,或意有所图,绝不会贸然把林禀正从翰林院揪去刑部,如今方荏也惊动了,必然有一场好戏,你难道不想看看到底怎么样?”

云鬟双眸微睁:“你总不会,是想带我去刑部?”

赵黼笑道:“我自然不敢,是去另一个地方。去了就知道白樘今儿这一番打草惊蛇有没有效用了。”

云鬟正微微动摇,赵黼扬声道:“还不快点儿走,是等着做什么呢?”外头的人闻听,忙扬鞭驱车快行。

下了车,才发现竟是来至方府,且他并不停在外头,只拉着云鬟往方府的角门奔去。

还未到门口,就有个人出来,身着方府仆人的服色,对他行了个礼,低低道:“都办妥了,世子爷小心行事。”

这会儿门口空无别人,赵黼便带着云鬟长驱直入,竟来至方府后院。

云鬟虽不言语,心底自也觉匪夷所思,虽知道他是个“难以琢磨不可预料”之人,可这人胆子之大,性情之诡异,简直叫人咋舌。

若说有一日他硬拉着她去皇宫,只怕她也不会再意外的。

赵黼耳聪目明,身手又出色,一路虽遇见几个方府的下人,他却都轻易避开了,又见方府的花园打理的十分别致,便评头论足道:“姑且不论这方荏是不是个衣冠禽兽,院子倒是很能入眼。”

扫来扫去,忽然看见一丛乳白色花心泛着淡粉红的月季花,共有五朵大花,中间拥着一朵开的最好,色泽淡雅,秀丽出尘,跟寻常所见的花朵气质大不相同,如此精致清雅绝伦,就像是妙手玉雕而成,可敬可爱。

赵黼看了看那花儿,又看云鬟,竟觉着人跟花儿之间有些相似之处,正看间,有几个婆子经过,赵黼便拉了云鬟走开。

两个人走走停停,终于来到方小姐秋霞的住处,还未见其人,便又见两个丫头从廊下经过,交头接耳地说:“怎么听说刑部传了林公子过去?不知是为了何事?大人也都赶了去了。”

另一个道:“被刑部传了去,还能有什么好事……不过林公子那样的好人,应该不至于,何况有老爷在呢。”

先前的说道:“老爷既如此看重林公子,怎么竟不肯把姑娘许配给他呢?近来姑娘茶饭不思的……我们看着都心疼。”

那个道:“主子的心意,我们又怎能知道?可话说回来,那程侍郎的公子也不错,何况程家也是有权有势的……”

赵黼眼见那两个丫头去了,便忍不住啧啧了声。

云鬟看他一眼,他便道:“原来方小姐跟这林禀正有私情的。阿鬟你怎么看?”

崔云鬟道:“我不知道。”

赵黼笑笑:“他们师徒,一个苟且藏奸,一个看着心事重重的,只怕都不是好东西,如今方老头不愿把女儿许配林禀正,林禀正若无此意倒也罢了,若有此意,他两个自然不睦,让他们狗咬狗的最好。”

正说话间,就见一个嬷嬷领着林禀正来到,赵黼又叹道:“说曹操曹操就到。”竟是满脸喜悦,趁人不备,拉着云鬟前行两步,便遁在那假山石背后,好近便偷听里头说话。

果然,那嬷嬷退出外间儿后,屋里头方小姐低低地说了几句什么,才听林禀正淡淡道:“妹妹不必多想,何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凡事只听老师的就是了。”

方小姐道:“你说什么?”

林禀正的声音却仍是波澜不起似的:“我先前就已说的极明白,妹妹是聪明人,何苦执迷不悟?我言尽于此,不便多留,就先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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