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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176)

黄诚回头望着她,微微一笑。

当下崔印又略说了几句,便对云鬟道:“黄大人亲自前来,他又从来当你是个小小知己,你却要请他去你屋里坐一坐才好呢。”

黄诚也正有此意,当下站起来且先告退了。

黄诚同云鬟两人自书房出来,便自往院子而行,云鬟便问道:“大人是主动要请去闽地的么?”

黄诚见她果然精灵,便道:“你已经猜到了呢?不错……我原本跟陆兄就是从彼处出身,陆兄却终究没走出来,我跟他分别多年,如今,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云鬟轻轻一叹:“大人,陆先生在天之灵,若看见您是如今这般出色,必然也是欣慰的。”

黄诚垂头笑道:“我知道,故而我更加想回去,想在漳州也做出一番事业来,那儿毕竟离他也近,就当也是……陪着他。”

黄诚一顿,抬头看向云鬟:“我如此选择,你觉着是对是错?他们……都纷纷地在劝我,还有人说我是自毁前程。”

云鬟摇头道:“大人重情重义,利国利民,哪里有错?有人眼中的前程只是飞黄腾达,可是大人的前程,跟他们不同,只要心里踏实,又管别人说什么?”

黄诚止步,笑看云鬟半晌:“你还是这么着……先前没见你之时,可知我心里还担忧?毕竟你回京有段时日了,京城虽是天底下最繁华之地,却也是天底下最大之染缸,如今听你这番话,竟比先前更加光明豁达,我便放心了。”

云鬟道:“我从不对别人说这些,只因别人也不懂,或许还会觉着是歪理邪说,难以入耳,当着大人能说出来,且大人还懂这些,可知我心里也是高兴的?”

两个人相识一笑,虽年纪有差,可是心思却宛然相通,四目相对,都有些遇到知己的喜悦之感。

黄诚来拜访过后,不日便出京去漳州赴任了。

又几日来至中秋,崔侯府自然也张灯结彩,欢庆佳节。

晚上,众人都随着老太太庭前坐着,吃瓜果听曲子,一边儿赏月,渐渐地月到中天,云鬟仰头望月,虽见圆满皎洁,然而却总禁不住有股孤冷凄清之意,她越看,越觉心里空旷,当下左右打量,见老太太抱着崔承,崔新蓉等跟在罗氏身边儿,她便悄悄地起身自回房自歇息去了。

如此,冬去春来,眼见便是两载过了。

又是一年开春儿,在凤仪书院内,下课时候,依旧是欢声笑语,随着时间流逝,昔日林禀正留下的伤痛已经逐渐淡去。

且先前在那之后,依稀有些流言蜚语传了出来,说是林禀正并非被歹人所伤,却是他绑架了方荏,且伤了方荏的……这话在别人听来,自然是极大八卦新闻,可是对这些敬仰林禀正的女孩儿来说,却是令人愤怒的无稽之谈。

因有个女孩儿无意传了句这般流言,竟惹怒了许多人,其中便包括沈妙英,几个人都是牙尖嘴利的,一通抢白之下,那女孩子被说的哭了起来,自此之后,再也没有人敢说林禀正的不是。

不管在外间他的名声传的如何不堪,在凤仪书院,他却依旧是那个有些冷清孤傲的林教习,从不曾变过。

云鬟仍是拄着手坐在窗户边儿,转头漠漠然地看着外头热闹场景,忽然听身旁有人叫道:“我的荷包不见了!”

云鬟扭头看了眼,不以为意。

那女孩儿又各处翻找了会儿,总找不见,便急得哭道:“是姐姐亲手做给我的,就这样一件念想了,怎么会不见了呢?”

众女孩儿听说的如此,便安抚她不要急,便跟着在室内翻找了一番,却哪里能找的见?又有人道:“你先前不是在外头玩耍来么?且再去看看,是不是落在外面了?”

那女孩儿忙抽身出去,有几个同伴陪着她,各处找了一番,仍是一无所获。

众人便道:“罢了,横竖一个荷包而已,里头没什么贵重东西就是了。”

那丢了荷包的女孩儿姓夏名秀妍,乃是监察院夏御史的亲妹,竟抽噎着说道:“这是姐姐留给我的最后一件儿东西了,我日夜不离身儿的。”

众女孩儿闻言,都不做声了。

原来夏御史本有两个妹子,夏秀妍的姐姐夏秀珠嫁给了同为御史的曹墨,不料半年前,秀珠忽然失踪。

后经查证,种种迹象表明,秀珠是卷了珠宝首饰,跟曹墨的庶出弟弟私奔了。

夏御史听闻之后,虽不肯相信,但毕竟人已经不见了,加上夏府众人都说秀珠跟曹白的确是极亲近的,既然出了这种事,只能哀叹家门不幸。

曹墨却并未十分的怨天尤人,反而时常规劝夏御史,只说是曹白不成器罢了,对秀珠却绝少怨念,也并未就把此事往外张扬开去,也算是保全夏家跟曹家的颜面。

当初夏御史就是因看重曹墨为人,才把妹子许配的,如今适得其反,仿佛害了人家一样,他却反而以德报怨似的,夏御史见他如此人品,心中自然越发愧疚,也更敬重曹墨。

是以外头的人,都只知道夏秀珠是无故失踪了而已,虽说也报了京兆尹,却大海捞针,无处找寻。

一直到此,有不知情的人,只说是出了意外已经死了,但有那知道些内情的,却碍于夏御史面上,不敢乱说,只暗地偷笑罢了。

众女孩子因多半都知道秀妍的姐姐失了踪,见状均默然,都不知如何劝说。

夏秀妍红着眼道:“好姐姐妹妹们,若是有发现或者无意捡着的,且还给我。”却无人应声,夏秀妍满面泪痕,便又俯身四处找寻。

云鬟看了她几眼,又看满室默然,她因回过头来,望着窗外,便回想方才女孩子们在外头玩耍的情形。

认真想来,在场的十几个女孩儿,每个人当时作何动作,是什么表情,在哪一处位置,她都了若指掌,目光扫过全场,慢慢地找到了夏秀妍所站的方向。

却见她正从廊下来,低着头慢慢地走,忽然迎面两个女孩儿跑过来,撞了她一下。

夏秀妍后退一步,才又站住了,那两人你追我赶,渐渐跑远了。

云鬟皱眉,眯起眼睛又重看仔细,却见在夏秀妍低着头往前而行的时候,她腰间明明还挂着一个鲤鱼跃龙门的小荷包,可是就在那两个女孩子撞过来之后,她的腰间却已经空空如也了。

此刻,云鬟虽然在室内拄着手不动,可人却仿佛回到了事发时的那一刻,她站在懵懂的夏秀妍身旁,看着那两人撞过来,又看她们嘻嘻哈哈离开。

夏秀妍自然不知她的荷包就是在这一刻丢掉的,但是云鬟却看得明白,她自然也认得那两个人是谁。

云鬟转头看向旁侧,角落里,是方才那两个嬉戏经过夏秀妍身边儿的女孩子,正窃窃私语,时而露出不屑之色,时而抿嘴一笑,十分得意似的。

正在此刻,忽地有人走到身边儿,两人一怔,齐抬头,却见竟是崔云鬟。

云鬟轻声道:“还给她。”

两个女孩儿神色立变,对视一眼,有些不敢相信,其中一个还只做不知的:“你说什么?”

云鬟不动声色道:“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我不会揭破此事,只要你们把东西还给她,不然,我不介意跟嬷嬷们告诉。”

两人皱了皱眉,还要负隅顽抗,忽地有人道:“阿鬟,有什么事?”

却见是沈妙英,冷眉冷眼地走了过来。

两人一见,不等云鬟开口,便笑着说道:“并没有事,只不过,我们正在说,先前玩闹的时候,仿佛看见过有个荷包似的东西,在后院假山里,也不知是不是看错了。”

那边儿夏秀妍听见了,慌忙便跑出去找寻。

沈妙英看云鬟道:“是么?”

云鬟一笑:“是……找到了就好了。”扫那两人一眼,便自去了,沈妙英也才落座。

沈舒窈从头至尾看着,便在位子上摇着扇子笑。

顷刻,果然见夏秀妍从外回来,小脸上红扑扑地有些汗意,手中紧紧地握着那个失而复得的荷包,喜喜欢欢过来,先向着那两个女孩儿道了谢,道:“多谢姐姐们帮我找到。”

那两人面色尴尬,便未曾做声,只有些含愠地偷偷看一眼云鬟,却不敢发作。

及至放了学,众学生走的差不多了,沈妙英跟沈舒窈便和云鬟一块儿往外,沈妙英问道:“上午是不是她们两个捉弄夏秀妍呢?那荷包是她们偷偷拿走扔了的吧?”

云鬟见她已经猜到,又谢她先前出面,便道:“我无意中看见了,便提醒她们一句,叫他们玩笑不可太过而已。”

沈妙英哼道:“你还当是玩笑呢?她们不过是故意的罢了。”

云鬟道:“这是为何?好端端地做什么欺负人?”

沈妙英才要答,沈舒窈轻声道:“你瞧云鬟妹妹,她就从来不知这些乌七八糟之事,你这样的女孩儿家,本也该好生避开此等事,如今……还偏要跟她说呢。”

沈妙英闻言缄口,云鬟见状,也不好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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