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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182)

有人道:“看着像是清辉公子?”

另一个道:“不像,比公子要矮瘦一些。四爷叫这孩子来做什么?莫非是叫大家伙儿陪着这孩子玩耍么?”

众人低低笑起来,又不敢高声,仗着离着远些,白樘是听不见的。因又怨叹说:“忙了一上午,挖出这许多劳什子来,也是晦气,若是白忙一天没个头绪,倒要向哪里说理去。”

正议论纷纷,忽然听见白樘召唤,当下忙又肃然正色,纷纷跑了过去。

却见白樘指着方才云鬟站过的那一片,道:“仔细些。”

众人无奈,只得又操起家伙,纷纷开始挖土。

白樘略后退一步,此刻回头又看一眼云鬟,却见她静静地站在巽风身旁,他依稀能看清,此刻……她的神情比先前却是平静了好些,只是双眉仍是微蹙。

现场只听见嚓嚓地铲土声,不到一刻钟功夫,一个公差忽地叫道:“这儿有东西!”

众人精神一振,七手八脚上前,又刨了一阵儿,底下埋藏之物已经显露眼前。

原本还有些不耐烦的差人们,眼睁睁地看着眼前场景,一个个瞪大了双眼,几乎不敢相信,有两个胆小的,竟惊叫起来,忙掩着口鼻退后。

白樘上前一步,抬眸看去,却见在刨开的土地里,是紧紧贴叠在一块儿的两具尸体,因为仿佛死的时间不算太长,且此地又近水边儿,那尸首竟是保存的极好,眉眼分明,栩栩如生。

因又都衣着单薄,女尸脖子上的青痕跟男尸额头上的血渍都十分鲜明,几乎不用仵作来查验,就能看出两人是如何身死的。

白樘不觉倒吸了一口冷气,纵然向来稳重如他,此刻也不由地心头战栗,他陡然回身看向云鬟,却见巽风正以手拢着她的肩,令她靠着自个儿,低低地不知说着什么。

因白樘吩咐,巽风便护送云鬟复又回侯府去。

巽风因也从头到尾目睹了方才那一幕,心中竟有无数疑问,只不过都无法出口,就只默默地陪在马车旁边罢了。

车内云鬟也始终未曾开口,其实就在公差们大叫发现东西的那一刻,她就深深低了头,向着他身边儿走了一步,巽风心中明白,便才护着她,不叫她再看过去。

才走到半途,忽然耳畔听到极快的马蹄声响,巽风警觉起来,转头看去,心里暗惊。

身后官道上,飞奔来了一队人马,中间儿好几辆马车,两侧跟队伍首尾都是些带剑披甲的侍卫跟随,足有百余,气势慑人。

而为首当中那位,龙睛凤目,鲜衣怒马……却正是巽风所熟悉的。

那人显然早就看见了他,故而才加速追来,还未到跟前儿,先笑道:“巽风,你急急地是去哪儿呢,这车里是谁?”

巽风有些错愕,不知为何竟这样巧,会在此刻遇上这个主儿回京来。

因他是秘密带着云鬟出城的,此事又不好张扬出去,巽风便道:“车内是清辉公子。”

赵黼笑道:“不对吧,如何看着像是宣平侯府的车驾呢?你别是私藏了什么人在里头?让六爷看看……”他拍马上前,便要动手。

巽风忙拦着他:“世子殿下!”

正在这一刻,赵黼身后的车驾赶了上来,其中一辆马车中,有人婉声道:“黼儿,你又闹什么呢?”

第106章

且说狭路相逢,赵黼正要作乱,忽听马车中传出个女子的声音,虽不曾见其人,闻其声,却透着温柔高贵之意。

赵黼忙勒住马儿,回头望着那马车,笑答道:“并没胡闹,不过是看着个熟人,打个招呼罢了。”

车中人道:“不管如何熟,别只是不拘无礼,要进京了,且好生规矩些才是。”虽是教训的话,但因语气婉转,声音悦耳,让人听着也觉十分受用。

赵黼竟低头,乖乖答道:“是,母亲。”

巽风原有些愣怔,听他如此称呼,才信了车驾内的竟是晏王王妃,当下不敢怠慢,忙也放慢马速,向对方微微倾身道:“失礼了,不知竟是晏王妃,还请王妃恕罪。”

隔着车帘,并不见人,只听王妃仍温声道:“不必拘礼,黼儿生性顽劣,倘或有些得罪之处,还请勿怪。”

巽风忙道:“万不敢。”

王妃又带笑轻声道:“既如此……好了,快赶路吧。”

赵黼毕竟不敢忤逆,道:“是,母亲。”口中如此答,却向着巽风努了努嘴,又看一眼宣平侯府的马车,虽心有不甘,到底不曾再行造次。

当下才又扬鞭往前,众侍卫簇拥着他,一队人马迅雷闪电似的滚滚而去,反把巽风等撇在身后了。

巽风因见赵黼去了,便对云鬟道:“先前听闻世子在云州带兵,不想竟这样快回来了,还陪着晏王妃同行,不知这回是否在京内常住。”

才说一句,巽风忽地想起来:两年前他因目睹赵黼挟云鬟闯入方荏府中之后,曾跟云鬟说起若不胜赵黼之扰,便同他说,他必尽量相助。

而云鬟曾答了句“他扰不了我多久了”,当时巽风还思量过到底何意,不料过了中秋,赵黼竟回转了云州……至今巽风都不知这究竟是巧合,亦或者……

然而方才因又见了云鬟竟十分精准地找到了那埋尸之地,让巽风心中惊跳之余,隐隐竟觉着云鬟那一句话,并非无心,而是……也如今日一般,早就知晓。

巽风说罢之后,车内云鬟不语,巽风有些担忧,便唤道:“凤哥儿?”小心挑起车帘往内看去。

却见云鬟斜卧车中,竟仿佛是个睡着的模样,巽风默默看了片刻,便将帘子放下,不去扰她。

可云鬟虽卧着,却并不曾就睡,只是睁着眼想事情。

先前她在车内,起先听见赵黼的声音,也同样十分意外,猛地又听见晏王妃出声,心中更是加倍诧异了。

只幸亏晏王妃劝止了赵黼,那混世魔王才自去了,不然还不知如何。

云鬟虽松了口气,但心中仍有疑云隐隐:晏王妃……

想到方才那把温柔婉转的声音,不由轻轻一声叹息。

且说白樘回城之后,即刻带人前往曹府,将府门封锁,一概人等均不许出入。

书吏按照册子上所登名字,将相关之人拘到刑部,又于各房各舍内仔细搜查不提。

又有刑部之人,带签往监察院而来,只寻曹墨。

曹墨见了刑部来人,并不十分惊讶,反而带笑问道:“不知何事?”

刑部捕快道:“奉白大人命,请曹大人过刑部一叙。”

周围监察院众同僚却都惊讶不已,其中夏御史也在内,本远远站着,听到“白大人”三字,脸色陡然而变,有些僵直地走到跟前儿。

曹墨目光环顾周遭,在夏御史面上停了停,方又含笑道:“刑部跟监察院,同都是三法司的,无缘无故,又请我去做什么?”

那捕快面无表情道:“大人若有异议,只向白侍郎禀明就是了,我们只是奉命行事,请吧。”

夏御史站在旁侧,双手握拳,眼睛泛红,死死地盯着曹墨。

在刑部公差前往监察院之前,于在刑部之中,公差将把曹府带来的一干人等拘到堂前,众人齐跪于地。

白樘打量手中卷册,扫了一眼底下,问道:“谁是夏秀珠的贴身丫头惠儿?”

片刻,底下一个穿红带花儿的丫头低垂着头,颤声道:“奴婢便是。”

白樘道:“夏秀珠还有一个心腹丫头叫晴儿的,何在?”

惠儿道:“她、她在奶奶出事后、不……是奶奶……跟二爷走了后,因羞愤之故,投井自尽了。”

白樘瞥她一眼:“她竟懂得羞愤,你倒是好端端的?”

惠儿不敢同他目光对视,越发低头:“奴婢、奴婢……不敢。”

白樘冷淡看着:“我看你的打扮,如今不似是个丫头的模样。”

惠儿停了停,方小声道:“回大人,是我们爷,抬举了奴婢……当了妾室。”

白樘一声冷笑:“同样都是夏秀珠身边儿的丫头,一个投井而死,一个倒是成了妾室?”

惠儿哑口无言,白樘又道:“先前京兆尹查理此事,也将你叫去问话了,你是怎么供认的,再说一遍。”

因见惠儿不言语,白樘便喝道:“本官问话,你还不速速回答?”

惠儿一颤,忙才说道:“原本、是昔日我们奶奶在的时候,跟二爷……十分的好,常常叫我们给二爷暖了添冰,冷了送被的,还时不时叫底下熬些汤水给二爷,有时候大爷不回家,她还常跟二爷……吟诗作对,眉来眼去,天长地久,两个人就、就……有了私情。”

白樘扫着底下京兆尹送来的卷宗,惠儿所说的,竟跟上头的一字不差,他也不说别的,只道:“然后呢?”

惠儿喘了口气,又道:“那天、那天因天晴,我就在院子里看花儿,无意中见奶奶叫晴儿姐姐收拾了包袱,又鬼鬼祟祟地卷了些金银珠宝,她们本是要瞒着我的,谁知我偷看见了,她们就叮嘱我不许说出去,我因不敢张扬……后来、后来就听说奶奶跟二爷都不见了。大爷回来后,发了脾气,却又……因要顾及夏家跟曹家的体面,便叫我们不许传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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