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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190)

赵黼倾身过来,低声对他道:“季呆子,昨儿你醉了,说的那些话,可不是醉话,六爷都记得呢,你竟还敢向着小白告状……如今你可是清醒着的,我便直同你说,——不许再对崔云鬟有非分之想了。”

季陶然愀然不乐,赵黼抬手,在他肩头轻轻一按,叹道:“你果然是个呆子,你只当我是在威吓你,却不知六爷实则是为了你好?你用心也是白用心!”

季陶然听他语气不对,不似先前那样或跳脱或嘲弄,反是叹息怅惘似的。

赵黼不等他发问,仰头看天,又道:“罢了,改天就改天,左右……这几日她也不会插翅飞了,你去看你的热闹罢了,老子回府去了。”

说罢,向着季陶然一笑,虽笑得人畜无害,手底却促狭似的用力。

季陶然只觉得肩胛骨格格作响,差点儿叫出声来。赵黼方对他单眼一眨,笑了数声,调转马头而去!

话说赵黼被揪了回去,边往里走,边整理衣裳,来至内宅厅上,进了门,见晏王妃正跟几个命妇说话儿。

众人见他来到,都停口看去,却见门口的世子,身着月白麒麟纹缂丝圆领袍,头戴金冠,宛若珠宝美玉,华贵天成,更兼剑眉星眸,堪堪如画,而虽生得极标致,偏偏通身英武清朗气息,当真难得。

这京城内的贵妇们,早听闻晏王世子赵黼的名头,只可惜多是只闻其名并未见其人,且听说的多半都是他的“劣迹”,谁知如今亲眼所见,眼前一亮之际,心中都忍不住有惊艳之感。

众人均觉得美哉少年,果然不愧是凤子龙孙,皇室贵胄,绝非寻常可比。

赵黼知道晏王妃的心意,即刻整肃上前拜见,晏王妃见儿子如此出色,自也喜欢,要他回来,正是想让他在各家女眷面前露个脸儿。

晏王妃自知道赵黼是有这份本事的,样貌,身段,气质都是上乘,——十个人有九个一看就会喜欢上这孩子,简直无可挑剔。

如此团团见了一圈,晏王妃方满意道:“好了,你且去罢。”

赵黼如蒙大赦,忙退了出来,却又不敢立刻出府,生怕再给王妃知道了,必然要不悦的。

如此又过半个时辰,那些女眷们才逐渐散了。

晏王妃稍事休息,便叫了赵黼过去,因问:“你今儿好端端地跑去哪里了?”

赵黼道:“因小白公子他们相请,我随他们出去走走。”

晏王妃盯着他,若有所思道:“就是白侍郎的公子么?你竟跟他这般交好?”

赵黼道:“是,还有季陶然。”

晏王妃一时没做声,过了会子,才又温声说道:“罢了,你在外头交朋友,我是管不了的,只我一再叮嘱今儿不让你出去,你如何偏违背呢?”

赵黼只道:“孩儿知错了。”

晏王妃却又面露欢喜之色,道:“不过还好你懂事,仍旧及时回来了,可知今儿来的各位,都对你赞不绝口?”

赵黼笑笑不言,晏王妃问道:“你可见过今儿来的那些女孩子们?”

赵黼道:“没怎么留意。”

晏王妃眼底带笑,道:“无妨,我替你留意了,倒的确有几个极难得的。”以手托腮,脸上露出微微喜色。

赵黼抬眼看见,本想问,却又打住,只笑道:“母亲才回京来,还是多会一会各家的亲友,自在地乐一乐才好。其他的且不必过于留心,孩儿可不想母亲太过操劳,毕竟先前才病了场,又着急赶路回来,若真个儿又对身子有碍,给父王知道了,可要追我的不是了。”

晏王妃听他说的如此动听,笑道:“哪里学来的这样会说?好了,我知道你的心意,不会操之过急的,总要寻个让你心满意足,又天下无双的人呢?你且去吧,我也该歇会儿了。”

赵黼暗中松了口气,退了出来。

是夜,赵黼依旧打了一趟拳,沐浴过后,便自安歇。

忽然想到白日在后花园内错认了崔云鬟之情,一时不悦,又想到去拜访而不得,更加困顿。

不知不觉中,听得外头更鼓声动,过了三更。

赵黼翻了个身,忽地想到云鬟的病。

虽知道所谓的“病”未免来的过于突然,但也忍不住有些忧心,生恐她果然病了。

起初听崔新蓉说她病,还认定是装病,心里十万分恼怒,恨不得当面儿质问。

可是在此刻夜深人静之时,想到她……忽然莫名心软,隐隐地竟觉着:还是愿意、宁肯她是装病的,至少如此,便不必吃苦头了。

赵黼笑笑,长吁口气:“只说季陶然是个呆子,莫非近墨者黑,让他传了呆气给我?”

胡思乱想了半晌,又听得外头更鼓梆梆作响,在这样万籁俱寂之时,隐隐地竟有种孤清寂远之意。

随着这声音响过,莫名地,赵黼的心忽然也跟着牵了两下,他紧闭双眸,皱了皱眉,翻身要睡的功夫,忽然之间又从床上爬了起来。

怔怔地瞪大双眼,扭头看向窗外那沉沉地长夜,此刻,眼前忽然掠过白樘从街头惶急而过的场景。

依稀有人道:

——听说是西城死了人,还是吏部的官儿。

赵黼以手扶额,手指用力掐着额头,仿佛要从中挤出些什么来。

半晌,他猛地跳起,举手顺势把床边儿挂着的佩剑摘下,开门跃了出去!

此刻世子府的众人都也安歇了,只有几个侍卫巡夜经过,见是赵黼,忙躬身见礼。

如漆夜色中,赵黼手中提剑,双眸秋水般冷冽,身上只仓促披着白日那件袍服,也未系带,脚下不停,如流星闪电般往外掠去。

第111章

对云鬟而言,果然一切跟前世起了极大变化,别人如何姑且不论,在她而言,第一是进了凤仪,第二件,便是晏王妃相请了。

此前虽听闻晏王妃说话的声音,然而对云鬟而言,前世的她,对晏王夫妇,竟是一个只闻其名,却“素未谋面。”

原因十分简单,因为就在她嫁给赵黼之前,晏王跟王妃两人,便已经亡故了。

据说是王妃一病不起,王妃逝世之后,晏王因鹣鲽情深,难以割舍,很快便也追随而去。

且晏王妃活着的时候更跟她毫无交集,也自不曾特意来请过。

而云鬟原本就打算跟晏王府——实际是赵黼,楚河汉界,互不相干。何况又听沈舒窈跟沈妙英说了晏王妃并非只是单纯的请客而已,又哪里肯汤这趟浑水。

她面上不言,心中早有计较,是日晚间,便故意蹬落被子,一大早儿起来,就说身上不好,打发露珠儿去向罗氏禀报,只说夜来受了寒,如今头晕鼻塞,无法起床呢。

罗氏便派大丫头来看了一回,又叫请大夫来,倒也开了一副药,慢慢地煎了吃。

谁知养了一日,病的却仍毫无起色,罗氏亲来相见,看她神情恹恹,云鬓散乱,一脸病容,且不停地只是咳嗽。

罗氏见如此,情知明儿是去不了了,便去同崔老夫人禀告,问她的示下。

崔老夫人听闻,惊道:“怎么偏在这个时候病了?”

罗氏道:“夜里着了凉,也是没想到的事。”

老夫人皱眉道:“我隐约听说早上就没起,也请了大夫了……一整天了还没好些?”

罗氏道:“方才我去看,咳嗽的厉害,委实是去不了了。”

崔老夫人面露怒色,道:“我以为进了凤仪,总算要长进些了,怎么还是这么不着五六的?如今王妃请去,是抬举咱们之意,她竟果然上不了大场面!先便怯了不成!”

罗氏见果然怒了,不敢出声,崔老夫人愤愤了片刻,却也无法,便吩咐道:“倒也罢了,你且回去,仔细看着,明儿若是好了,自然是万事皆宜,若是还这么着,你就不用带她过去,只叫蓉儿……还有迎儿吧,算是她无福!”

罗氏略一犹豫,便也答应了。

不多时,此事便也在府内传开了,口口相传,不免有不实之处。露珠儿出去转了一趟,便有无数人拉着她打听端倪。

露珠儿无心在外逛,无精打采回到院中,见云鬟靠在床头看书,她便道:“姑娘精神好些了么?”

云鬟瞥她一眼:“怎么样?”

露珠儿道:“我看姑娘也不似病的十分厉害,如何就不能去世子府了呢?”

云鬟便不言语,露珠儿有些委屈,小声道:“我方才出去一趟,他们都打听我,问是怎么样,还有人说,是老太太不喜欢,所以故意不让姑娘去的……明明不是这样儿。”

云鬟不禁笑了:“你理别人怎么样呢。”

露珠儿见她面露笑容,便大着胆子道:“姑娘是不是好了?我去跟奶奶说可好?”

云鬟方咳嗽了声,淡淡道:“你敢。”

露珠儿不解,嘟起嘴道:“我不懂,别人巴巴地往里钻都钻不进去呢,姑娘怎么反而纹丝儿不放在心上?”

云鬟瞅了她半晌,忽然叹道:“我如今有些后悔了,当初应该把晓晴留下,让你跟陈叔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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