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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265)

云鬟见状,只得也上前见礼,徐志清一扫先前的焦虑之色,含笑道:“贤弟今儿怎么有空来此?”又见旺儿怀中抱着好些东西,便笑道:“原来是出来买年货的呢?”

这会儿晓晴露珠儿早拉着林奶娘进门去了,云鬟无奈,只得道:“是陪家里的人出来逛逛……原来,这也是徐家的产业?”

徐志清笑道:“是我家里的,父亲交给我打理着呢。来,进内说话。”便亲自招呼着云鬟,进了店内。

这金器行从外头看,倒也不算格外显眼,只不过飞檐雕柱罢了,然而进到里头,便见是个四方天井,中间一面清清莲池,上面浮着几点浮萍,里头有锦鲤游来游去。

墙角儿立着几块太湖石,各自有两棵芭蕉,只因天井不大,光线便有些暗淡,可却更见古意淡雅了。

待进了里头厅内,蓦地便才眼前一亮,这才明白这天井里的设计其实是别有一番苦心,原来厅堂甚是宽敞,足有四五个天井大小,里头陈列着各色金器,加上光线充足,一走进来,就如同从暮色里走进光明之中,令人也忍不住精神一振。

云鬟察觉这机巧,心中啧啧称奇。

徐志清亲自引着她过中堂,往旁边的内室走去,早有那有眼色的伙计,因见是二爷亲自带了人进来,忙沏了上好的香茶跟着送了进来,几乎才落座,便有茶在手边儿了。

云鬟见他如此热络,有些不过意,便道:“本是路过,并不敢打扰哥哥,方才又见哥哥似有正经要事,还是不必招呼小弟了,别耽搁了正事。”

徐志清道:“你是说我同韩捕头商量的事?也不算什么,多半是我爱多操心罢了。”

云鬟见他眉宇间似有隐忧,便问:“是怎么了?”

徐志清犹豫道:“其实……其实倒也没什么。”本不愿“大惊小怪”,可又怕不说,反让云鬟以为见外,当下道:“只不过是因为,前两日,店内一个老伙计忽然醉酒死了,他是在店内多年的,我因觉着有些古怪,就想让韩捕头给多留意些,不料韩捕头仿佛有别的事在忙,顾不上我这边儿了。”

其实若放在平时,以徐志清的身份,只要一开口,韩伯曹自然会立刻着手调查,不料这一次却不知为何,竟一反常态。

云鬟知道韩伯曹必然是因为春红姑娘的事,故而有些恍惚……一念至此,也有些难过,当下便道:“多半韩捕头真的有事。只是为什么哥哥会觉着老伙计醉死……是有古怪呢?”

此刻室内并无其他人,只旺儿在门口坐着等。徐志清便道:“不瞒贤弟,这老伙计是在我家里做了二十年的,是最诚实老成的人,手工又极好,他醉死那夜,本是他负责做一件金器的,他素来的规矩是只要做手艺活儿,便滴酒不沾,这规矩已经守了二十年,忽然间破了戒,还因此死了……故而我觉着有些古怪。不过,毕竟是老人家了,若是我多心乱想也是有的。”

“守了二十年的规矩,如何能临老破了规矩?”云鬟也觉着有些怪异,便道:“韩捕头怎么说?”

徐志清道:“他也没说别的,只说先前仵作查验过,的确是醉死了的……”

云鬟闻听,也是无法。徐志清又怕总跟她说这些,未免扫兴,便道:“贤弟既然来了,自要带你去各处看看,只要你别嫌这儿俗气。”

两人便起身,徐志清领着她,从里又到了厅内,将那各色金器一一看过,果然班班精美,样样儿巧夺天工,跟寻常那些粗笨货不同。

徐志清叹息道:“有几个是刘师傅的绝版手艺,已经是标了绝高价不卖的了。”

叹了一回,又特意引着去制作房内看过,因指着在忙碌的两个青年人道:“这两个,就是死去那老伙计的两个小徒弟,幸而这门手艺还不曾失传,虽然他们所会的技艺尚且不到老刘的一半儿能为,倒也罢了,只假以时日打磨而已。”

从里到外看了一番,又见林嬷嬷三个,趴在台面上,看得目不转睛,林嬷嬷倒还使得,两个丫头几乎都口角流涎。

徐志清笑道:“那是贤弟的丫头们么?倒是可爱的很。”

云鬟道:“让哥哥见笑了。”

徐志清招手叫了个小伙计来,低低吩咐了两句。

云鬟因见时候不早,便要告辞,徐志清道:“贤弟既然来了,何不留下吃中饭?莫不是嫌弃哥哥?”

云鬟道:“哥哥这样说,倒是折煞了,不过逛了半日,有些劳乏,改日再好生赴哥哥约才使得。”

徐志清见如此说,便道:“那一言为定。”便亲自送了出门,临出门时候,小伙计便提了个包袱过来,双手奉上。

徐志清接过,道:“这是给贤弟身边两位姐姐并嬷嬷的一点见面礼,还请不要弃嫌。”

云鬟忙推过去:“使不得!”

徐志清笑道:“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只一点儿心意罢了,贤弟若是推让,就是有心跟我生疏了。”

此刻门口上人来人往,都看着他们两人,云鬟飞快忖度,只得先收了。

众人回到可园,将所买之物尽数放在桌上,林嬷嬷又叫丫头把徐志清所送的东西打开,却见乃是三个小盒子,上面两个是一模一样的,打开来看,却是两个小小地耳钉珠,虽小,却极为精致,两件一样儿,自然是给晓晴跟露珠儿的。

下面一个盒子里,却是一枚灿灿地金戒子,自是给林嬷嬷的。

若是在侯府里,时常有个赏赐,倒也罢了,可如今是在这新鲜地方,无端端怎好收人的礼,林嬷嬷便道:“凤哥儿,咱们给人家送回吧?”

云鬟看了会儿:“不碍事,既然他有心给了,送回去反不好,就拿去戴着罢。”

有她这句话,林嬷嬷跟晓晴等才敢各自收了,越发欢天喜地。

这一日半夜,忽地听见有些敲击锣鼓的声响,乱糟糟地,云鬟猛地醒来,转头看去,却见窗扇上隐隐仿佛透着明明灭灭地红,忙叫丫头。

不多时林奶娘先来了,道:“凤哥儿莫慌,外头哪里着了火,只不过离咱们这儿有些距离,是以不打紧。”

此刻陈叔跟小厮们也都出门看风,却见外头也有许多邻舍众人站在门口张望,有的人提了水桶前往救援,纷纷攘攘,说是县衙方向着了火。

又提心吊胆地望了半个时辰,才见那边儿的火光消退了,总算安心回房歇息。

次日早上,旺儿又忙忙地出去打听,片刻回来,却报了个极惊人的消息:原来昨儿晚上,县衙的牢房着了火,烧死了两个囚犯,其中一个,竟然是春红姑娘!

第155章

云鬟闻听消息后,即刻带了旺儿出门,一径往衙门而来。

却见已经围了许多人在看,旺儿分开人群领着云鬟上前,却被公差拦住。

旺儿大胆说道:“我们公子跟韩捕头是相识,韩捕头可在?”

那差人打量了云鬟一会儿:“进去吧。”

旺儿大喜,忙陪着云鬟入内,才一脚进门,那烧灼的味道更加浓烈,紧走几步到了里间儿,便见牢房倾塌半边儿,许多公差杂役们在收拾那被烧毁了的屋子。

粗重的屋梁已经斜搭落下来,兀自冒着白烟,忙碌的身影之中,却见有一个人站在毁了的牢房前面,一动不动。

旺儿早识相站住了,云鬟上前:“韩捕头。”

韩伯曹回头看她一眼,面上却是淡淡地,并无格外伤感之情:“你来了。”

云鬟有些意外,却只当他是悲伤过度,或者因打击太甚之故,便道:“春红姑娘真的……”

韩伯曹点头:“是。方才已经抬了去了。”

云鬟心一揪,竟无法再说下去。韩伯曹道:“你是特意来看我的么?”

云鬟无言以对,只说道:“逝者已去,捕头还是……要往前看。”

韩伯曹笑了笑:“很是,还是要往前看的。”他顿了顿,才看向云鬟,似笑非笑道:“你不必担心我,我其实很好。”

云鬟见他神情古怪,便一点头,回身走了两步又止住,心头转念,却终究不曾回头,只重又去了。

往回的路上,旺儿因道:“这下韩捕头没什么指望了。不过也好,长痛不如短痛,迟早的呢,可是看着韩捕头,倒好似不太难过,想来也是,男人嘛,都是前途要紧,这县衙也是怪了,无缘无故着了火,只怕上头还要责怪呢。”

云鬟心中一动,却并不说话。

当下回到家中,叫把一面蜀绣黑白熊牡丹屏取了,叫旺儿抱着,便去拜会徐志清。

顺路到了金器行打听了一句,闻说少东家如今在榴花书屋,当下便又拐往书屋。

果然徐志清在会两个闻名而来的书生,听门上报说谢公子来了,也顾不得应酬人,便飞奔出来。

云鬟将那绣屏送上,徐志清连连道:“何以克当?”打开来看时,顿时又赞叹不绝,亲自端正摆放在至清堂的正桌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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