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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283)

因霍良儿病着,霍娘子也有伤且体弱,云鬟便叫林嬷嬷先将他们留在可园内照看着,她唤了旺儿,叫了霍植,便出了可园。

谁知才出门,就见先前那少年范小郎蹲在门口,跳起来道:“谢公子,你别受他们骗!”

云鬟见他满面愤怒,却也明白这少年的心思,便道:“我不会受人欺骗,然而也不想当一个偏听偏信之人。”

范小郎一愣,云鬟道:“我并没有信他们所说的,其实事实究竟如何,只怕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只是相信自己的亲人罢了。如今我要做的,就是去找到此事的真相。”

范小郎道:“官府都定了罪了,还要找什么?何况年前霍城还出现过,想要对韩捕头不利,幸而韩捕头武功高强,虽不曾被他害死,却仍旧给他逃了。”

霍植握着拳,狠狠瞪着范品,却无法反驳。

云鬟道:“你们两个一个相信自己的父亲无罪,一个认定有罪,如今,不如我们一块儿去查一查,自己亲眼所见,才是最真的。你觉着如何?”

范小郎睁大双眼——他毕竟是捕快之子,虽然对霍家存着恨怒之心,然而听云鬟这样说,不禁也有些心动,想了想,便道:“那好,我就亲自捉到霍城,让他认罪!让你知道你父亲是个大大地恶人!”

云鬟因问范小郎,有关那霍城回来“袭击”韩捕头的详细,又叫他带路往事发之地而行。

范小郎道:“韩捕头并没多说此事,只说霍城想杀他,却被他打败逃走了。”

云鬟算了算时间,正好儿是在春红入狱,韩伯曹焦困之时。

他们四人正往韩捕头旧居而去,远远地见到一队人走来,当前一个,虽然身着捕头公服,却偏穿的松松垮垮,身上面上都透出春风荡漾之意,虽看着打扮像是捕头巡街,但这风流姿态,却随时都要去青楼嫖妓一样。

云鬟一看,便欲转一条路而行。

不料那人远远地早看见他们,人虽未曾到跟前儿,竟招呼道:“小凤凰,站着!”

云鬟只得驻足,却见徐沉舟带了人走到跟前儿,左右看看,笑道:“你带着这两个小叫花子去做什么?”

霍植瞪着不语,范小郎怯怯道:“徐爷。我们要去韩捕头……”

徐沉舟挑了挑眉,他是本地人,自然知道这桩案子的纠葛,便哈哈笑起来:“我知道了,必然是霍家娘子求到你门上了?”

云鬟道:“徐爷,若没别的事,我们要去了。”

不料徐沉舟道:“稍等,既然此事事关衙门,我身为捕头,自然也不能视而不见。”当下,便指挥手下众人,让分开继续巡逻,他自己却要跟着同去。

云鬟微微蹙眉,然心中转念,却也由他。

如此不多时候,果然来到韩捕头旧居,因这房子已经卖给了隔壁,只是尚未整修,也未曾有人入住,便锁了起来。

云鬟才到门前,便看见门口的白墙上有一道醒目的深深痕迹,目光转动,又依次看到有数处这样的深痕。

徐沉舟见她打量,便把他的捕头腰刀拔出来,手腕一抖,做出一个斜劈的动作,云鬟定睛细看,却见那刀锋的弧度,跟墙上的痕迹大致无二。

徐沉舟一手提着刀:“这些痕迹都是韩捕头所留?其实霍城的连环刀甚是厉害,我曾亲眼见过,如何不见他的刀痕?”又摸着下巴看云鬟。

云鬟来回看了半晌:“徐爷说的对,倘若霍城果然是来对韩捕头不利,这墙上不会只留下韩捕头的刀痕了,换句话说,若霍城的连环刀真有你们所说的那样厉害,韩捕头又怎会全身而退?”

徐沉舟扬眉:“你的意思是?”

云鬟道:“徐爷可知道县老爷那笔镖丢失之地?”

徐沉舟道:“这可就远了,在城外呢。你总不会也想去看?”

云鬟看天色已有些晚,便看徐沉舟道:“案发之后的证供……可还在县衙?”

徐沉舟道:“据我所知应该都在,怎么了?”

云鬟道:“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让我看一眼?”

徐沉舟噗嗤笑了,道:“你可不是衙门里的人,外人是不能看衙门公文的。”他眼珠儿转动,忽然道:“除非……”

云鬟不语,知道他只怕没有好话。

不料霍植急着问道:“除非什么?徐爷,只要我能做的我都会做,求你……”

徐沉舟啐道:“我要你这小狗崽子做什么?”

云鬟道:“徐爷想怎么样?”

徐沉舟摸着下颌,意味深长地笑道:“没什么,瞧你一脸防备的,我只是说,除非你是衙门里的人,自然就无碍了。”

第167章

徐沉舟说罢,云鬟垂眸拱手道:“原本是我唐突了,方才的话,徐爷就当从未听过。”

霍植见她一口拒绝了徐沉舟,缓缓低头。

范小郎却道:“徐爷,我想入公门,就跟我爹一样当个捕快,专门捉坏人!”说到“坏人”之时,便又瞪了霍植一眼。

霍植自然察觉到,头垂得更低了,虽然无声,眼中的泪却忍不住坠了地。

徐沉舟扫了扫两个人,挑眉笑道:“可是稀罕,爷想要的人到不了手,这帮看不上的猴崽子却胡叫乱嚷。”

云鬟淡淡看他一眼,迈步而行,两个孩子跟旺儿忙都跟上。

徐沉舟却也不以为忤,只看了一眼昏黄天色:“天儿不早了,你要去哪儿?”

云鬟道:“徐爷自忙公务去就是了。”

徐沉舟虽风流,却并不蠢笨,先前见她一口回绝的如此痛快,他便忖度道:“你该不会是……看不见证供,就想去找人呢?”

云鬟果然正想着去寻那涉案的两人,见徐沉舟这般明白,倒也有些意外,便一点头。

徐沉舟笑道:“只怕你要白跑一趟了。你知道他们如今住在哪儿?”

云鬟见他话出有因,才又止步。

徐沉舟先前一心引逗,怎奈人并不上钩,当下便反而正色道:“听好了,先前那涉案的镖师早已经搬离本地,除非三天五日,不然你是找不见人的。至于之前受伤的捕快,他倒是仍在本地,然而如今已经不当捕快了,你若贸然过去问他发生的事儿,他也未必肯理会你。”

云鬟见他长篇大论说了这一会子,便道:“徐爷有什么法子?”

徐沉舟才笑道:“看你这么诚心诚意的,少不得大爷陪着你去走一趟,张一阑别人不理会,大爷的面子难道也不给?”

云鬟便道:“多谢徐爷如此古道热肠。”

徐沉舟不由又想胡言乱语,云鬟却早对霍植跟范小郎道:“徐捕头肯重查此事,此案必然能一查到底,水落石出,让你们得见真相,你们还不快快谢过徐捕头?”

霍植红着眼,跪地道:“如果真的能还我父亲清白,我给徐爷做牛做马。”

徐沉舟正愕然,见状轻轻踢了他一脚:“滚你的蛋!”

范小郎道:“徐爷,这件事当真有内情吗?”

徐沉舟瞥他一眼,又笑看云鬟,点头道:“我只是为了你,你倒是聪明,非要捎带上他们,想撇清是么?信不信我甩手走了?”

云鬟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过徐爷如果真的怕惹事上身,我们也是不敢说的。”

徐沉舟忍俊不禁:“好好,好一张利嘴,这样骂人不吐脏字。若是这会儿我甩手走了,你是不是背地里骂徐爷是缩头乌龟呢?”

云鬟道:“不敢,公道自在人心罢了。”

徐沉舟靠近她,忽然说道:“人心……那是什么东西?”

两人目光相对,徐沉舟却又站直了些,手腕一抖,腰刀挽了个花哨的弧度,还刀回鞘:“趁着爷心情不错,就带你们这帮小混蛋走走罢了。”

此刻已近黄昏,初春的江南水乡,因被太阳晾晒了一整日,近黄昏之时,被柔和的夕照沐浴,小城反而透出暖暖洋洋的气息,只是水上的风徐徐出来,仍带些料峭寒意。

那捕快张一阑,自从事发之后,因受重伤,养了月余方才缓过劲来,自此之后便落下病根儿,外加年纪渐大,便顺势辞了这行,如今在家中经营一个临河铺子。

徐沉舟同云鬟等人寻来之时,张一阑的儿子正帮着收门板,见了徐沉舟,忙笑着招呼。

张一阑毕竟是做过捕快的,察言观色,便打发儿子先回家,自引了徐沉舟进店内落座,道:“徐爷这会子来找我,不知是怎么?”

徐沉舟道:“没什么大事,你多半也听说了,这霍娘子今儿又闹起来,非要说霍城是被冤枉的,这不是么,我带这小崽子过来,让他再听听你说的话,也好死心。”

这会儿霍植跟范小郎站在徐沉舟跟前儿,范小郎便道:“张伯伯,你告诉他,他爹是怎么行凶的!”

云鬟反而在徐沉舟身后,因打量店内,却见是许多丝织绣品,倒也有一两件是不错的,尤其其中还有个黑白熊双面绣品,虽比不上先前她送徐志清的那面精致,却也极难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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