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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331)

赵黼随意看了半晌,回头对白清辉道:“好好,这个地方合该是你的。”

正在此刻,忽然见廊下有两个公差从门前经过,一个说道:“你不明白,原本还哭的什么似的,听闻要捉那马大进监牢,这一家人忽然又好了?反齐齐数落典史的不是。”

另一个问道:“居然敢如此?”

那人道:“可不是么?这果然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还敢向典史动手,真真气死人也!幸亏霍捕头及时赶到……”

另一个也咬牙道:“叫我说,下次不必理会这些浑人,任凭他们互相打死……”

声音渐远,很快离去。

赵黼听见了,又想到方才白清辉唤霍捕头之事,心想原来是为了这个。

他也不以为意,只对白清辉道:“你这小城里倒也热闹,我来的时候,就听什么马家驴家吵嚷一片,可见你当这芝麻官儿,必然也不轻松。”

白清辉正盯着那门口,闻言垂眸:“是。”

赵黼见他眼睫长长地抖了抖,不知何故,只当他是心系公务罢了,便道:“不过也算一番历练,好了,知道你忙,咱们回去吧。”

当夜,赵黼在县衙用了饭,那老仆只知道来了一位客人,于是把素日白清辉吃的饭菜,又加了两样儿罢了。

赵黼虽有些习惯了南边的饭食,见了这色香味皆少的一桌子,但白清辉却泰然自若,不觉又取笑道:“我真真儿疑心你们府里是把你虐待长大的,如何什么样的东西都咽得下口。”

白清辉道:“只需想想,世间尚有许多饥寒不足的人,就甘之若饴了。”

“胡说,胡说,”赵黼正拿着筷子,一脸嫌弃地戳那条咸鱼,又道:“另外,这条鱼死了有半年了吧?如何不让它寿终正寝?”

白清辉啼笑皆非,只得不理他。

好歹那老仆识相,特准备了一坛子女儿红,赵黼才喜道:“这个合我的意。”因白清辉不喝酒,他便自斟自饮起来。

谁知晚饭尚未吃完,外头有公差匆匆来到,白清辉见神色不对,起身出外。

公差满面焦急,报说:“大人,大事不好,霍捕头出事了。典史已经去了小藤花巷,让我来告知大人。”

白清辉脸色微变,还未说话,就听身旁有人道:“出什么事儿了?”

清辉回头,才惊见不知何时赵黼已经走了过来。

那公差知道他身份尊贵,不敢不打:“禀告世子殿下,有人告霍捕头杀人。”

赵黼闻言,不惊反笑,对白清辉道:“小白,你瞧瞧你,这差事做的,风生水起,这种事儿也竟能遇上。”

白清辉哪里有心思跟他玩笑,只道:“世子且先用饭,我去看看究竟再回来相陪。”

赵黼一把拉住:“我正愁没趣儿呢,这会子还吃什么,跟你一块儿去。”

灯光之下,赵黼竟看见白清辉的双眸有一刻的锐色闪烁,正有些诧异,白清辉方道:“人命关天,这并不是什么有趣之事,何况偏僻小地,若知道世子前去,只怕众人惊动,有碍查案,还请世子见谅。”

赵黼听着有几分道理,便又哼了声,道:“好吧,知道你又要公事公办了,六爷乐得自在吃喝呢,你去奔波就是了。”

当下清辉才忙随公差出了衙门,且走且说,白清辉才知端地:原来先前小藤花巷的那老马家,竟出了大祸事。

白日里因马大醉酒行凶,闹得一发不可收拾,众人见情形不对,逼得报了官。

云鬟带人赶到后,马大兀自醉醺醺地,见云鬟询问状况,他非但不惧怕,反而仗着酒力,出言不逊,最后还忍不住动手动脚起来。

幸而两个捕快在旁护着,把马大一把推在地上,喝道:“不许对典史无礼!”

那马大跌的厉害,却又爬起来,冲上前更加要打要杀,云鬟见闹得的确不像样,便吩咐捕快将此人带回衙门处置。

谁知一声令下,最先跳出来造反的竟是马家二老,两人拼命拉住儿子,又百般求情。

云鬟因见马大娘子跟马老汉头上已经带伤,且这马大目中无人,连官差都要打,自然不肯放过。

两下相持,马家的人一看如此,顿时便翻了脸,不似先前一样数落儿子的不是,反而埋怨先前不该报官,又控诉官差不近人情,“无事生非”。

他们一边儿说一边儿挣扎推搡,把公差气得七窍生烟,又因是两个老家伙,不敢十分用力跟他们拉扯,生恐伤了人,因此一时竟无法撕攞开来。

不料那马大见爹娘架住了公差,他便从地上爬起来,装疯卖傻地又向着云鬟冲过去,口中且不三不四地说着。

正在此刻,幸而霍城赶到,一把攥住马大的手腕,往外一掀,轻而易举将人掀翻在地,喝道:“大胆,你想干什么!”

马家二老见状,忙扑上来,小心翼翼拉扶起儿子,哭天叫地,嚷嚷不休,就仿佛受了天大冤屈,马婆子还叫道:“没天理的,捕头打死人了!”

那马老儿则道:“这本来是我们自己家的事,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又何须你们来插手?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可虽叫的厉害,却都害怕霍城的身手,因此不敢再造次。

云鬟见这一家人都是奸刁之辈,而外头围观众人也越来越多,也有几个马家的亲戚,仿佛也有袒护之意,蠢蠢欲动。

云鬟同霍城对视一眼,因上前一步,喝道:“住口!”

马婆子哭声一收,四个人都看着云鬟,云鬟道:“既然说是家务事,不必官府插手,那在场各位都有个见证,以后若是有好有歹,不要再赖官府。”

马家二老立刻转怒为喜,道:“这次不知是哪个小挨刀的报了官,并不是我们的意思,以后自然也不会了,绝不再劳烦。”

当下云鬟便跟霍城出了马家,霍城就叫跟来的公差先行回衙门。他却陪着云鬟回了可园。

谁知先前,霍植来可园相报,说是马家出了事,马家的人竟口口声声说杀人的是霍城,还找上门来。

云鬟立刻命人来县衙通知,自己先赶去马家,两人竟是前后脚到。

却见胡同口已经挤了好些看热闹的在,里头有人叫道:“都说看的很清楚,不是你还会是谁?”

门口的人看见是知县跟典史来到,急忙让路,云鬟先一步进内,却见院子里也站了好些人,一簇围在一起,不知怎样,另一簇在堂屋门口,正围着霍城,或质问,或叫骂。

云鬟早看清情形不好,回头叮嘱白清辉道:“大人,你勿要入内。”

白清辉会意,便止步留在院内,叫公差带人上来问话。

旁边数人便上前行礼,道:“大人来了就好了,我们住在隔壁,傍晚要吃饭的时候,听见有人叫了声杀人了,乱成一团,只因这马大经常在家里喊打喊杀,今儿白日也还闹过一场,公差都到过呢,我们只当又是玩闹,也没在意,谁知又听见似是马大的声音,嚎了起来,我们才有些怕,却也不敢管他们家的闲事,后来再听不见声响,才壮着胆子过来瞅一眼,谁知就见这四个人都死了。”

白清辉道:“既然人都死了,如何就说是霍捕头杀人?”

旁边一个说道:“只因先前马家吵嚷的时候,霍捕头又带人巡街经过,我们曾听见马大又站在门口浑骂,说他是多管闲事的……”毕竟是难听的话,竟不敢复述。

另一人道:“大人不知,白天的情形我们都看见了,必然是霍城因为马大这家人得罪了他,方才马大又骂的那样难听,就惹怒了他,毕竟他先前也是杀过人的,何况除了他,谁敢做这种杀人满门的事儿呢……”

白清辉皱眉,扫一眼前方,却见霍城站在门口,闻言死死握拳。

不提白清辉在外询问,只说云鬟自己走到堂屋门口,此刻有几个马家的人因围住了霍城,见她走了过了,才停了口。

霍城上前一步,似要分辩:“典史,我……”

云鬟道:“霍捕头不必着急,如今大人也来了,自会水落石出。”

淡淡安抚一句,迎面所见,却是白日里还叫嚣气盛的马家老汉,此刻坐在正中间桌子边儿的太师椅上,垂着头,几乎看不见脸,脖子上的血把衣裳都洇湿了,有的便流了下来,地上凌乱洒落。

而马老汉的裤管挽起,脚下一个木盆,里头的水也被血染红,——似乎正要洗脚的模样。

霍城见她面色冷静,而白清辉虽未上前,但站在院中,也依然是岿然不动的风范。

霍城压下心头惊悸之意,便对云鬟道:“我方才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进去过,其他人的尸首在……”说着,指了指右手里间儿,并左边一间。

云鬟先往右手边去,掀开门帘,就见马婆子僵倒在炕边儿上,后心处被人砍了一刀。

这一间房,也正是马家二老的卧房了。

云鬟统看了一遍,才退出来,又往左边房间去,才进了门,便嗅到一股奇异的味道,令人心中有些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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