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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343)

云鬟诧异:“哦?这却是好事,那管事多大年纪,什么相貌?……叫什么名字?”

林嬷嬷道:“方才他来送东西,凤哥儿你还没出去看呢,不到三十的年纪,虽然是鳏夫,但是样貌人品都是极好的,且也颇有些身家。”

这徐府乃是本地第一号人家,他府里的管事,自然不同别家的,因时常走动,地方上头脸人物都认得,也算是个有名有姓的了。

云鬟打听了名字,心里回想,果然便记起有个“张管事”,大大地眼睛,浓浓地眉毛,方正脸容,中等身材,人看着也似可靠……

云鬟笑道:“瞧着倒是不错,只不知晓晴的意思,奶娘你问一问她就是了。”

林嬷嬷得了她首肯,当下兴冲冲便回里头去找晓晴了。

此后云鬟因留意此事,等回了卧房后,便欲询问,谁知竟不见晓晴在跟前儿。

自打露珠儿有孕不便,但凡云鬟在家,晓晴几乎都守在身旁,阖家里除了晓晴,另一个对云鬟形影不离的,便是小雪了。

云鬟左右打量了会儿,心想:“莫非是因那件事害了羞,躲起来了?”

半晌林嬷嬷回来,便嘟嘴皱眉道:“那蹄子疯魔了,还不等我说完,就一叠声地叫嚷不嫁,我再说,她就甩袖子跑了。”

云鬟诧异,林嬷嬷唉声叹气:“我看她性子真真儿是野了。以后不知怎么样呢。”

云鬟笑道:“兴许是害羞呢。”便不理论此事。

谁知到入夜吃饭的时候,晓晴也仍不见。

因明儿便是年夜,外头不由有些爆竹声响,云鬟独自一个吃了会儿,不免有些索然无味,便问道:“我一直听他们说桂花酒好喝,且不比女儿红一般烈,记得今儿徐府送的里头似乎也有?”

她素日从来滴酒不沾,林嬷嬷本要劝她,忽然想到已是年下,她又一年到头忙了这许久,就喝点子酒助兴无妨。

于是便出外叫陈叔找了来,果然是一个细白瓷瓶,看着有几分意思,上头凸起的字迹,乃是“浅流霞”三字。

云鬟暗暗称许,见林嬷嬷欲给自己倒,便说:“奶娘自去吃饭吧,我自己来就是了。”

林嬷嬷把烫酒的盏子预备了,不由抱怨道:“晓晴这蹄子到底躲哪里去了,这半晌不出来。晚饭自然也没吃了……”

云鬟问道:“不会出府了吧?”

林嬷嬷笑道:“并没有,我叫人看着呢。”这才出去自己吃饭去了。

当下云鬟自斟一杯,见酒色淡黄,嗅之果然有桂花香气,心里喜欢,试着浅尝一口,却觉着甜甜的,当下便慢慢地吃了一杯,竟觉着受用。

因无人在身边儿,云鬟自斟自饮,不知不觉竟吃了三杯,方觉着有些头晕。

心里一直犯困,便起身回屋里要睡,谁知起身之时,更觉晕眩,这才知道不胜酒力了,忙手撑着桌子,缓步往内而行。

正要进屋之时,双脚竟有些蹒跚,正摇晃,有人从后而来,紧紧地搀扶住了。

云鬟眨了眨眼,才看清眼前人,便笑道:“是晓晴啊。你……方才去哪里了?”

烛光之下,晓晴见她满面酡红,醉眼迷离,显然竟是吃醉了,便道:“主子如何吃这许多酒?难道不知道自己不能吃酒的?我才离了这一会子……”念了两句,忙又停住。

晓晴扶着云鬟到了床边儿,令她坐了,便俯身替她脱靴。

云鬟虽是端然坐着,整个人却觉着眼前所有都微微倾斜,旋转……不由嘿嘿笑了起来,晓晴正蹲在地上,见状啼笑皆非,便起身扶着她,让她好生躺倒。

谁知云鬟冷不防往后一倒,晓晴一时没掌住,顿时便也倒在榻上,正压住了她。

伸手抚过额头,浑身酸软无力,云鬟垂眸看了看眼前人,又挣着舌头,颠倒说道:“不用……羞,就让嬷嬷给你找个、好人家儿吧,赶明年,也像是露珠儿一样,快些生个宝宝……不用像是……像是以前一样……”她喃喃地,不知是说不下去,还是口齿不清,合眼要睡。

晓晴本要起身,闻言轻声道:“主子,我不嫁人!”

云鬟略睁开双眸看她:“什么……不嫁?你放心,会是个良人,总不会委屈了。我再……给你准备些好嫁妆,一定风风光光的。”

酒力渐渐发作,云鬟一阵阵犯困,眼皮禁不住合起来,口中兀自喃喃说:“不是妾……是正正经经、风风光光的……”

晓晴摇头,缓缓起身,凝视着面前正因不胜酒力迅速入睡的恬静容颜,喃喃道:“我要一直都跟着主子……”

她的眼睛微红,又有些略肿,轻轻捧起云鬟的手,这支手,柔美修长,从手指都指甲,都透着柔和明净的玉色,晓晴垂首,便在那手指尖上轻轻亲了一下儿。

这一夜,云鬟睡得十分恬静,大概是桂花酒的效用,所有的记忆都像是被甜香的酒意封存住了似的,整个人安然地沉酣而眠。

身子就如浮在云端一般,自在轻快,偏五感都变得极为迟钝。

只不知为何,隐隐地觉着有一丝异样,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之感,有些难以言喻的受用,又有些无端畏惧……她忍不住含混出声,却不知到底说了些什么。

毕竟因酒力麻醉之故,意识复又混沌。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依稀听见“嘎嘎”地声响,叫的十分凄厉响亮。

云鬟起初还无法醒来,后来听那叫声几乎近在耳畔了,才勉强睁开双眼,模糊懵懂,不知如何。

正听见门外脚步声响,有人道:“小雪今晚上是怎么了?如何总不安静,快别吵了主子睡觉!”

小雪却仍厉声大叫,间或有“砰砰”的声响,似在撞门。

云鬟勉强起身,下地之时,只觉头重脚轻。

第209章

云鬟扶了扶床柱,隐约想起昨夜是喝醉了酒。

摇摇摆摆地出了里间儿,往外将门打开,外头却是陈叔跟林嬷嬷两人,陈叔正试图让小雪不要吵扰,但却无济于事。

门扇刚开,小雪就急不可待地冲了入内,雪白的大翅膀高高地扬起,这姿态,就仿佛是个要寻人打架的模样。

只是才跳进门槛,忽地往前栽倒过去。

云鬟吃了一惊,俯身将它按住:“小雪是怎么了?”

林奶娘道:“我听它叫了半宿了,起初还当有贼,叫你叔起来看了会子,并没见什么,如今更是离谱,跑到屋里来了。”

正说着,云鬟却发现小雪的长颈之下,翅膀边沿似有一点暗痕,在雪色的羽毛上显得格外醒目。

小雪平日里虽在院中随意栖息,只不过这大白鹅很是爱干净,且又喜水,是以身上始终都是雪白的。

云鬟低头细看,试着伸手指摸了摸,大惊,竟是黏黏湿湿的。

这会儿林奶娘将灯移了过来,三人凑近了看时,却见竟是血迹!?

三个人震惊之极,陈叔忙道:“是怎么伤着了的?”忽然想到小雪闹腾了这半宿,忙道:“莫非是有什么东西跑了进来?”

林嬷嬷道:“又有什么?小雪平日里对外面的人都极凶,有什么能伤着它?”

有一次范小郎随着霍植过来玩耍,因小雪第一次见范小郎,竟冲过来飞扑撕咬,范小郎虽会些拳脚,见这大白鹅如此凶悍,竟都不能跟他“一战”呢,霍植拦着都不行,多亏云鬟出面开脱才成。

陈叔思忖道:“莫非是有什么黄皮子之类的?”

林嬷嬷先前在鄜州的时候,因素闲山庄在郊外,也常有些野物出没,也见过几次黄鼠狼,知道此物也是有些凶悍的,若是它伤了小雪,倒是有的。

云鬟因有几分“宿醉”,头正隐隐作痛,无法仔细去想,听陈叔如此说,也觉有理,又道:“如何小雪直往我屋里撞?”

当下又惊起来,生怕这黄皮子偷偷跑了进来,陈叔同林嬷嬷两人便入内,里里外外看了一番,并没发觉异样。

小雪因受了伤,扑棱了会儿,却不再往屋里挣动,只伸长了脖子,转动头往外看,嘴里又尖叫了两声。

陈叔见状笑道:“罢了,只怕是跑了呢。”又对云鬟道:“主子别惊着了,还是先睡罢了,我带小雪出去。”

说着,便将小雪抱了起来。云鬟叮嘱道:“记得给他上药。”

当下陈叔抱了小雪出去,林嬷嬷屋里打量了会儿,对云鬟说道:“闹得这样,如何晴儿丫头还不来?昨晚上我明明看她回来伺候了的。”

云鬟依稀想到昨晚上模糊中似同晓晴说过“谈婚论嫁”的话,还记得她仿佛不愿,便道:“多半睡熟了,叫她睡去,奶娘也自歇息去吧。”

林嬷嬷知道她晚间吃了酒,便先去茶炉上取了茶,试着是热的,回来给她倒了一杯漱口,又吃了两口,见云鬟脱靴上榻,自个儿才挑着灯笼退了。

话说众人去后,云鬟一时再睡不着,如此翻来覆去过了许久,耳畔又听见小雪在外头叫了数声,不由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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