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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366)

谁知正在此刻,扁舟用力晃动,竟如同要翻了一样。

徐沉舟顾不得,大叫:“水下有人!”

云鬟因手脚都被困着,被如此一晃,身不由己撞在旁边儿船板上,赵黼大怒,一边儿竭力稳住小舟,一边儿拔剑,俯身往水下刺去。

就见一股血从船底冒了上来,赵黼正要回头再看云鬟如何,忽见她眼中露出骇然之色。

赵黼心知不妙,还未反应,水下有个人影冲上来,用力揪住他的手臂,往下一拉!

这舟子极小,禁不住两人如此相抗,若十分用力,即刻便翻了,赵黼见小舟随他倾斜,把心一横,不退反进,纵身一跃,便随着那水下的贼寇也落了水!

小舟颠簸数下,终于又慢慢稳住,云鬟无法置信,挣扎挪动着靠近小舟旁边,低头瞪向底下江水,却见水面平静,并不见有人出现。

嘴唇翕动,云鬟不由轻声唤道:“世子……”

并无人应答,只有旁边渔船上,杀声仍旧未止。

云鬟正紧盯着看,忽地觉着船身一抖,却是徐沉舟跳上来,握着一把捡来的刀,将一个想要翻上来的水贼杀落。

云鬟不理别的,只顾盯着水上看,慢慢地竟见一缕鲜红血迹涌上来,却又很快消散在水流之中。

云鬟颤声道:“赵黼?”

江水泛出一种将凉的苍灰色,平静的就仿佛没有人消失过,也不曾有过什么鲜血,云鬟只觉得心慌之极,不由大声叫道:“赵黼!”

徐沉舟在旁提刀提防着有贼人再冲上来,闻声看去,却见她双手仍被捆在身后,却只顾倾身望着江面,苍白的脸上,长睫乱抖,眼圈儿竟是微微泛红。

而云鬟才叫了一声,就见水花涌动,有个人从水底浮了上来。

因被江水浸润,那容颜越发鲜明,剑眉更似如同墨画,偏双眸依旧粲然无比,又因在水中浸过,湿漉漉地便看过来。

眉头情不自禁地皱蹙,却又微微展开,云鬟不能置信地看着他。

赵黼忽地靠近舟边儿,仰头望着近在咫尺的她:“你叫我?”

云鬟定定地看了他半晌,眼眶越发红了,眼底似有什么在闪,却又忍住,似无事地欲转开头去。

不料赵黼抬起手来,竟将她脖颈轻轻勾住,一扬首,便衔住了那因惊慌而有些颤抖、却偏强自按捺的唇。

第225章

此时此刻,目睹这一幕,除了在渔船上厮杀的众贼,其他人都惊呆了。

蓦地睁大双眸,却见到他近在眼前的长睫,似温柔低垂的弧度。

云鬟即刻反应过来,才要挣开,赵黼却已经松了手,只又凝视着她,复展颜一笑。

云鬟拧眉盯了他片刻,便转开头,一言不发地看向别处。

这场对战很快结束,渔船上那人早发了信号出去,埋伏在岸上的本地守备军纷纷涌出,有的便乘船前往搜查漏网之鱼,务必将所有鬼刀的残部一网打尽。

徐沉舟因见云鬟手脚被捆,才欲给她解开,赵黼已经纵身跳了上来,轻轻扫了他一眼。

就仿佛江风吹得浪动,叫人透骨轻寒。

徐沉舟只得后退,复又跃上渔船,远远地避开了他。

云鬟垂头不语,赵黼走到她身边儿,单膝跪了,先给她将腿上的绳索解开,因见捆绑的极紧,疑心伤了她的腿脚,便要掀开裤脚看一看。

云鬟察觉,猛地一缩腿,抬头瞪向他。

赵黼手一僵,忽地笑道:“瞪我做什么呢?我只是看看伤着了不曾。”

沉默片刻,云鬟才道:“多谢,不必劳烦了。”

赵黼微微眯起双眸,便又笑说:“好吧。”复又靠近过来,将她双手的绳索解开。

云鬟的手因被捆在身后,挣动之间,手腕早破了,渗出些血星来,原本如雪似玉的手腕,又是斑斑地青紫痕迹。

赵黼看在眼里,心里滋味竟有些酸酸痛痛地,待要捧着细看看,她已经抽手回去,仍是转头看向别处。

赵黼愣了愣,便在她身旁坐了,抬手将湿透了的衣裳拧干些,又叫道:“阿鬟……”

多少年没有听过这样的称呼,如今忽然传入耳中,云鬟只觉得寒风乍起,仿佛江风也都冷彻了下来。

赵黼转头看着她,嘴唇动了动,一肚子的话,却不知怎么开口,然而看着她淡淡的模样,忽然什么也不想说了,便张开手臂,竟一下子便将她抱入怀中。

猝不及防,云鬟身不由己地撞在他的胸前,脸贴在他湿了的衣裳上,情不自禁打了个寒战。当下忙伸手推了过去,手掌在腹部推搡了两下,却如铁板一般,纹丝不动。

赵黼盼了三年,虽一早就认定了她诈死而逃,但毕竟那么长的时间都没见着人,心里难免有些七上八下,如今终于,就踏踏实实地在跟前儿,竟再也忍不住,只想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从此再也不会放开。

云鬟无法挣动,只得叫道:“世子!”

赵黼听出她声音里的惊怒之意,但却也顾不得了,只仍死死地抱着她,手掐着那极细的腰身,只觉得身体里的血都在躁动,几乎无法自控,便转开头,又凑近那鬓边。

云鬟被贼人捆了一夜,整个儿有些脱力,又乍然跟他相见,真真儿是身心俱疲。

此刻被他搂在胸口,早有些喘不过气来。

云鬟勉强咳嗽了两声,双眸自他肩头,看见那一片似广阔无垠的水域,苍凉的白色水光跟灰蓝色的天际连成一片。

此刻,忽地想起昨儿在那小渡口,当时她看着前头那碧绿的河水,那种强烈之极的走投无路之感。

正在这时,却觉着舟子一摇,继而有人沉声道:“世子。”

赵黼闻言,才抬起头来,望着这人笑道:“巽风,有话待会儿再说,我忙着呢。”

云鬟正有些恍惚,听见一声“巽风”,眼神才慢慢恢复几分清明,忙又试着挣了挣。

当着巽风的面儿,赵黼更加不肯松手了。

云鬟终于忍不住叫道:“世子,请你放开我。”

赵黼才要说话,巽风也沉声唤道:“世子。”

赵黼咬了咬牙,冷冷哼了声,终于将她放开。

云鬟被他勒的身子都麻了,慢慢回头,见身前站着一人,虽也是船夫打扮,但身形挺拔魁梧,的确是巽风无疑。

先前她惊鸿一瞥,目光便被最后的赵黼所黏住了,虽依稀瞧出第一个是徐沉舟,但对第二人,自然没那么上心了。没想到竟是巽风。

这也算是:他乡遇故知了。

心中才涌出一丝微暖的欢喜来,云鬟仰头看着他:“巽风,真的是你。”便要站起身来,然而此刻人在舟上,双腿又被捆了一夜,才站起来,便一晃跌倒。

赵黼在后才要抱住她,巽风已经抢先一步,将她手臂轻轻一扶道:“是不是腿上伤着了?”

原来先前,徐沉舟在前,巽风在后,他是三个人之中最冷静而果敢的,还未动手之前,已将全船的情形看了个明白,虽然闷不吭声地杀贼,实则也随时留意云鬟的一举一动,早知道她的腿上有伤。

云鬟道:“不碍事,只是有些麻了。”

因舟子并不大,赵黼探头道:“巽风,这儿盛不下你,你回船上去吧。”

巽风不为所动,沉静道:“世子不必着急,守备的船已经到了。”

赵黼回头一看,不禁失望,原来岸上来救援的船只果然已经近在咫尺。

巽风不等他再说,便对云鬟道:“我带你过去。你闭上眼,留神犯晕。”

云鬟道:“多谢巽风。”巽风便俯身将她抱起,在守备船靠过来之时,便纵身跃了过去。

赵黼回头看着,很是不悦,只是不便出口。

此刻有些水兵四处搜寻鬼刀残部还活着的,只见渔船上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尸体,仅有一两个还有些气息的,当下便捉拿起来,又去搜查江面,陆陆续续也捉到了两三个想借水遁的鬼刀部众。

巽风将云鬟送到守备船上,白清辉迎过来接着,巽风道:“公子好生照料,我还要去再审问审问那些活口,只怕他们还有同党。”说罢,又看云鬟一眼,方转身去了。

这会儿徐家的人也纷纷赶了上前,就问徐沉舟那些金子如何,徐沉舟看着那第三艘船上只剩下一半儿的那箱金子,摇头苦笑道:“已算是不错了。”叫人收拾收拾,把剩下的金子好生护着,仍转回岸上。

当下众人各司其职。白清辉陪着云鬟到了船舱里头,叫她坐了,因细看她面上,双手,又道:“哪里可伤着了么?我叫人预备了金疮药。”

云鬟道:“只是小小地蹭伤了,不打紧。”

清辉见她脸颊上擦破了点儿皮,手腕上也有些淤青带伤,又见裤脚都皱蹙着,便缓缓蹲地,替她挽了裤脚去看。

云鬟忙缩了缩腿:“大人……”

清辉道:“不相干,我只看一眼。”

云鬟便不动了,清辉挽起裤脚,果然见双腿自脚踝到小腿肚子上,都有勒痕,勉强再往上又看一眼,却见膝盖上也带着伤。

清辉轻叹了声,将裤管放下,眼底有些黯然之意,便起身去取了药膏来,说道:“不可大意,你自己涂一涂罢,若哪里不方便的,我再帮你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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