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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372)

无奈叹了声,便走到跟前儿,举起帕子,欲为她擦去脸上的雨水,可毕竟有些避忌,竟迟疑着将落未落。

正在此刻,云鬟抬头看他:“大人……”

清辉停了手:“嗯?我在。”

发鬓,眉眼都浸着雨水,连明澈的眼睛也是湿润润的,又有些朦胧之意,仿佛是秋日的湖面起了一层薄雾。

云鬟问道:“我现在,还能不惧将来吗?”

清辉微微一震,云鬟见他不回答,垂眸片刻,终于说道:“他让我……去云州。”

清辉身不由己地问道:“去云州做什么?”

云鬟张了张口,却是无声。

只门口有个声音带笑说道:“还能做什么?小白你问的实在无趣,自然是嫁给我。”

清辉眼底透出几分怒色,想到赵黼在外头那鲁莽无礼的举止,幸而当时街上并没别的人,倘若给人看见,将会怎么想?

清辉道:“世子你是想强行掳人么?”

赵黼道:“我哪里有,若要强掳,怎么会等到这会儿?现在只怕早在云州拜过天地入洞房了。”说着扫了云鬟一眼,却见云鬟的脸色本就白,听了这话,更显得双眸漆黑,唇瓣越发地红。

清辉自也看见了,摇头冷笑道:“原来如此,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她死也要逃开了。”

赵黼皱眉道:“小白,你什么意思?”

清辉道:“我原本还觉着,世子虽然强横,有时候逾矩不顾礼数,但是对凤哥儿却并没十分亏待,我还曾劝过她,可是现在看世子的为人行事,才懂了她的心。”

赵黼想笑,那笑影却又一闪而过:“小白,你想说什么直说就是了。”

白清辉道:“敢问在世子眼中,凤哥儿是什么?”

赵黼道:“是我喜欢的人。”

白清辉道:“只怕是世子的玩物罢了。”

赵黼目光一沉:“小白,你也是为数不多的我愿意亲近的人,你对我冷些没什么,但是,你别真的惹恼了我,尤其是在我跟她之间。”

白清辉置若罔闻,依旧说道:“在世子的眼中,她不过是你急欲到手的物件罢了,你何曾在意过她怎么想?世子方才在外面只顾得意,但你何不问问她是什么滋味?你可曾留意过……她伤着了?”

赵黼原本还隐隐冷笑,听到最后一句,便皱眉说:“什么?”竟站起身来,望向云鬟。

云鬟仍是一声不响,静坐如默。

白清辉走到她身边儿,抬起手来,略一迟疑,最终却真的落下,便将云鬟的衣领往外一翻。

赵黼蓦地睁大双眸,却惊见在她的后颈处,竟有三四道的新鲜划痕,像是被什么尖锐之物生生擦过一样,血把衣领都给染的通红狼藉。

白清辉只看一眼,便竭力转开头去。

赵黼走到云鬟跟前儿,无法置信:“这、是方才……”话未说完,忽然想起先前将她压在墙壁上之时,背后果然有一个耷拉着的刺月季枝子,只怕就是在那时候……

当时他看着她满面痛苦隐忍之色,还当是因为他的缘故,现在想来……

忽又想起事毕,他好整以暇地给她整理冠带,她蹙眉垂眸的模样。

赵黼压着心中惊怒之意:“你如何不告诉我!”

白清辉定了定神,道:“她怎么告诉世子?”

赵黼无言以对,忽然恨道:“你指责我做什么?你如何不问问她,为什么就不肯答应跟我去云州?难道真的要一辈子留在这个破烂地方,一辈子这样胡闹?”

白清辉道:“世子说的胡闹是什么?”

赵黼迎着他的目光,道:“这般……偷梁换柱,女扮男装,出入公堂,不是胡闹,难道是正统?”赵黼停了停,又看着云鬟:“这些抛头露面左右奔波的事,本该交给那些须眉男人去做,女子就该好好地呆在内宅,嫁为人妇,这才是正统!”

赵黼说完,书房内有一刻的死寂。

然后,却是云鬟开口,竟道:“好,我跟你去云州。”

赵黼一怔,继而双眸发亮:“你、你说什么?”便又跑到跟前儿,半喜半惊地看着云鬟。

云鬟道:“我跟世子去云州就是了,要怎么样,凭你处置。”

赵黼咽了口唾沫,忙俯身抱着她的肩膀:“好阿鬟,你说的什么,好似要奔赴刑场似的……你放心,你果然跟我去了,才知道我的心呢。”一刹那,竟仿佛从十冬腊月,陡然间又春暖花开了。

云鬟缓缓地吐了口气,站起身来,将要走,却又举手将官帽摘下,放在旁边的小几上。

云鬟转头看向白清辉,道:“同大人相处了这两年,已经是极难得的,不过……的确如世子所说,这本非正统,所以我……多谢大人这些日子的厚待,我便……告辞了。”

赵黼看了看,见她浑然没有喜悦之色,心里自然有些疑疑惑惑,可她毕竟答应了要去云州,一时又高兴起来,便道:“不必这样跟以后再也见不了似的,等咱们成了亲,不免会上京……以后还有见面的日子呢。”

他竟迫不及待地握住云鬟的手,对白清辉笑道:“小白,你可看见了,这不是我逼她的,好了,你自个儿料理事吧,我们先去了。”

云鬟被他拉了出门,一直出了县衙,许多捕快等见了这一幕,不知道是怎么样,待要招呼云鬟,又忌惮赵黼,只得纳闷地看着。

赵黼同云鬟一并出了县衙,才站住脚,低头看看她,又心疼那脖子上的伤,便温声说:“先前是我错了,原本是我被你那句话惹怒了,一时情急,没了分寸……阿鬟你别恼我,大不了,你再打我一巴掌就是了?若还不出气,你就也拿针戳我两下子?我是不怕疼的。只要你别把恼存在心里。”

云鬟抬头看了看他:“世子要几时动身?”

赵黼想了想:“当然是越快越好……”一时恨不得今儿就走,转念间,却又说:“你喜欢什么时候呢?”

云鬟道:“若是方便,就过了中秋好么?”

赵黼闻听,越发喜出望外,竟忍不住又将她抱住,原地转了两圈儿,道:“那岂不是三天后了?这也是极好的,怎么这么懂我的心意呢?”恨不得香她两下,又觉着这是在大街上怕惹她不喜,便忙把她放下。

云鬟略觉着有些头晕,抬手在额角拢了拢。

赵黼察觉,便扶着她道:“我抱你回去可好?横竖这会儿街上没别人。”

云鬟道:“世子,我可否求你一件事?”

赵黼问道:“是什么,别说一件儿,一万件都成。”

云鬟道:“请先不要张扬我去云州的事儿,等过了中秋,我会跟陈叔奶娘他们说,可好?”

赵黼原先还隐约有些紧张,生怕她说出什么奇怪的话,闻言笑道:“这有什么不能的,都依你就是了。”

中秋节这日,天色总算晴好起来。

先头消失的周天水也总算又回到了会稽,与她同行的,还有先前去接她的巽风。

可园之中,周天水见了云鬟,却见她虽仍是男装打扮,但神情淡淡中越发透出几分懒懒之意,周天水便道:“我如何听人说,这几日你都不曾去衙门?是怎么了?”

云鬟道:“没什么,有些私事罢了。你如何才回来呢?京内一切可安好?”

周天水道:“暂且过得去。”

云鬟问道:“这是何意?四爷……可无恙么?先前有许多传闻,连小白公子也都很是担心。”

虽有白樘的叮嘱,周天水却因跟云鬟私下极好的,竟有些忍不住话,便悄悄地在她耳畔说道:“我正是因为这件事才迟回来的……四爷他……”

她悄然说着,云鬟脸上白一阵青一阵的,最后看着她道:“现在如何了?”

周天水道:“现在还且养着,暂时不打紧。”

云鬟眸中透出忧虑之色,半晌只道:“罢了,这兴许就是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周天水握着她的手儿,道:“你可别又挂心忧虑了,我临行前四爷叮嘱过,叫报喜不报忧的。”

云鬟微微一笑:“我知道了,何况再担心也是没什么用处。”

两人正说着,就见巽风从外而来,周天水即刻跳起来。

不料巽风却只望着云鬟,问道:“你果然答应世子……要随他去云州么?”

云鬟神色淡然,点了点头:“是,是我答应了的。”

巽风一震:“为什么?”又问:“是不是他逼迫你了?”

周天水也才听说此事,忙抓着云鬟问道:“你说什么?你要去云州?世子……”

云鬟摇头,笑了笑道:“是晏王世子,这其中的事,巽风是极清楚的,你问他就知道了。”

周天水目瞪口呆,又转头看巽风:“哥哥,这是什么意思?你快同我仔细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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