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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403)

上了车,季陶然便闭目养神,赵黼也陪着进了车内,又问他们所为何事,云鬟便将王家孩儿失踪的经过同他说了一遍。

赵黼道:“原来那日还有此事,这么说,已经有了嫌疑之人了?”

云鬟皱眉叹说:“人虽已经有了,却也尚未确认,又不知那孩子到底吉凶如何。”

赵黼看季陶然闭眸不语,便往云鬟身边蹭了蹭,道:“既然是那天发生的事儿,如何现在还没查明白?你又怎么知道那嫌疑人了?”

云鬟道:“我才想起,那日我似看见过那人领走了孩子,方才又在王家院子里见了一眼。且想,那孩子已经是五六岁,早懂了些事,若非是素日亲近认得的人,其他陌生之人也难毫无声息把他带走。”

赵黼定定地看着她,虽不敢造次,却早暗暗地把手握在掌心里,放低声音说道:“你如何又要帮季呆子行事?”

云鬟道:“我并没有帮谁行事。”

赵黼揉着那手,竟再不舍得放开。便问道:“还说没有?那现在又是如何?”

云鬟又叹了声,转头看他:“世子。”

赵黼会意,便不再尽着揉搓,只却仍是不肯放开。

谁知车行半道,颠簸之下,季陶然胸口有些不适,忙命停车,自跳了下去,在路边儿吐了一回。

赵黼按住云鬟,自己下去给他捶了两下背,看他狼狈之态,又捂着鼻子笑道:“明明知道自个儿不能喝,却偏逞强,你们倒不愧是亲戚,这份性情倒是如出一辙。”

云鬟在车上听了,疑心酒馆中她跟季陶然的话多半都给赵黼听了去。忙潜心回想了一遍……自觉并没什么破格逾矩、不可被他听见的言语,倒也罢了。

季陶然吐了这阵儿,整个人却比先前略清醒了几分,赵黼又叫随从往旁边儿店家里要了一碗清水,灌了他喝下,越发明白了。

不多时候,车停在京兆府门口,季陶然下了车,谢过赵黼,又对云鬟道:“此事若有进展,改日我去世子府寻你告诉。”

云鬟道:“案子要紧,可也要多留意身子。”

季陶然答应,转身入内,自去寻盖捕头,布置跟踪侦讯等事。

这边儿赵黼自陪着云鬟回到世子府,将进门时候,云鬟便问:“静王爷可去了么?”

赵黼答道:“已经去了。是了,先前他见了你,可同你说过什么不曾?”

云鬟道:“静王爷又不认得我,如何会跟我说话?”

赵黼方一笑:“说的也是。”忽地又补充说:“只是毕竟阿鬟生得这样好,我担心四叔会格外留意……以后你可要留神些,别任意四处乱走,要知道京内不仅有什么饕餮异兽之类,凶险的事儿多着呢。”

云鬟见他突然竟问起静王,本正觉着有些古怪,见他又说出这几句,却不由心头一动,便对赵黼说道:“我因担心表哥,故而想去亲自看一眼,见他无碍就好了,昨儿夜晚的事,他也同我说了。”

赵黼嗤之以鼻:“有我在,他如何会有事?杞人忧天。”他是狂放惯了的性情,且又因为说的是实话,便脱口而出。

谁知云鬟点头道:“这次真真儿是多亏了世子了,若没有你,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赵黼见她竟顺着自己一本正经这样说,心里居然有些虚虚地不大自在,警惕地望着她,问道:“你……是真心这样想的?”

云鬟回想昨夜之事,不由道:“我先前曾听过那饕餮的传闻,无不说的匪夷所思,昨夜我亲眼所见,才知道竟比传闻更可惧十倍。我虽相信以世子之能,不至于会有碍,但亲眼见时,却又有些吃不准。直到……表哥告诉了我经过……”

赵黼不等她说完,已经明白她是真心这样想无疑的,便站住脚道:“你是因为救了季陶然而感激我呢?还是因为我能耐,你喜欢了故而夸我?”

赵黼身量比季陶然还要高些,云鬟只见到那雪白中衣交叠的领口齐齐掩着,露出底下突出的喉结,她本要抬头相看,这般目光一晃间,突然意乱。

云鬟转头:“我赞世子之能,也谢你救表哥之恩。不必再说别的。”

迈步要走,赵黼却一把将她拉住,便困在那雪白的墙壁上:“倘若你真的要谢,我可不要这轻飘飘地一句而已。”

云鬟问道:“那世子要什么?”

赵黼道:“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云鬟耷拉着眼皮,轻声叹道:“我已经答应跟世子回云州了。”

赵黼道:“那是早说好的,算不得。”

云鬟抬头,眼中透出几分疑惑。

赵黼看着她不施脂粉,极为素净的脸:“阿鬟,你……”低低一语。

目光烁烁之下,就看着面前素雪似的脸缓缓地添了一层薄红。

赵黼赏心悦目,又意犹未尽,握着手正要再说,便听隔壁有人道:“谢天谢地,这位小姐好歹是回去了,我们总算也得了几分清静。”

云鬟一怔,赵黼也正有些不解这话。就听另一个人说道:“可不是呢?倒是有些古怪,张家是名门大族,这位可繁小姐也明明是大家子出身,如何只不顾体统似的往我们府里来呢?果然是看上了咱们世子不成?”

两个人笑了几声,又说:“可是世子却仿佛不喜,先前我还听冷言冷语的呢。”

另一个道:“说来世子的确是有些怪……似是太洁身自好了些,先头皇上赐的那几个宫内的女官,也都是极难得的,怎么世子一个都不去碰?”

云鬟听她们提起“可繁小姐”,这才明白指的是什么。

赵黼因怕她误会,才要将那两个背后乱嚼的喝止,不料她们接着又说出这两句话来,当下便忙咬着舌尖停口,庆幸自己并没急躁开口。

云鬟不觉看向赵黼,却见他正也盯着她。

四目相对,两个人又都有些不大自在,各自转开头去。

那两个丫头只顾说的高兴,因转过弯来,又道:“你莫非忘了?先前在云州的的时候,因为流苏姐姐半夜爬上世子的床……”

还未说完,忽地听见一声咳嗽。

两人抬头一看,却见正是赵黼站在前头,脸色冷冷地,丫头们顿时魂飞魄散,忙双双跪在地上。

原来先前赵黼听她两人把自己“洁身自好”的事儿都说了出来,正暗自喜欢,觉着在云鬟前甚是面上生辉。

猛然下一句,竟又拐出了云州那件糗事,顿时又转喜为怒。

两个丫头知道他向来的性情,吓得只是求饶。

不料赵黼看一眼云鬟,便淡淡说道:“谁许你们在背后胡说的?以后都留意些,再有下次,必然饶不得。”

两人跪在地上,本以为大事不妙,听了这话,似是饶恕之意,顿时又惊又喜,忙谢过恩典。

这边儿赵黼便拉着云鬟,径直又入内去了。

云鬟见他忽喜忽恼,心里略猜到几分。

赵黼赌气带了她入内,又问了经过的婆子,知道赵庄在书房内,因此便特意拐过那边儿,只回到了自己房中。

将门关了,赵黼才问道:“你如何也不问我,可烦是怎么一回事,皇爷爷赏赐的宫女又是怎么一回事?”

云鬟道:“这些都是世子的私事,我如何能多嘴?”

赵黼瞅了她一会儿,脸色大不悦。

静默了会儿,云鬟才又说道:“可繁小姐,圣上所赐的人,或者流苏之类……世子都不喜欢?”

赵黼眼神沉沉,听了这句,才说:“你要说什么?”

云鬟心里却想起上京路上,在同福客栈里他急切之中说出的那些话。便道:“其实世子很不必这样自苦。”

赵黼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云鬟道:“世子毕竟是这把年纪了,其实我也听说了好些传言,说是圣上曾有意给世子许配沈相爷家的姑娘等话……”

赵黼冷笑道:“不是传言,是真的,只不过我没要就是了。所以又给了那些宫女。”

云鬟道:“圣上也是疼恤之心。”

赵黼说道:“那你的意思,就是让我收了她们?”

云鬟默然,继而说道:“若今生是因为我的缘故……”

话未说完,就见赵黼站起身来,竟一把擒住云鬟的手腕,拧眉道:“不错,正是为了你的缘故,所以才一直如此,眼里心里只有你,别的人谁也看不上,你想叫我不必自苦是么?那很简单,只要你把自个儿给了我就是了,你既然如此关心关切,就索性答应了,如何?”

云鬟变了脸色,赵黼冲口说道:“你怕什么?又不是没经历过……”话一出口,不由有些后悔,便将她的手松开。

赵黼回身,略平静了一会儿心绪:“我已经想好了,这会儿你的身份不能揭穿,不然的话……我是不怕的,怕的是会牵连别的人。”

说到这里,才回头看了她一眼:“过两天,我会向皇爷爷请辞回云州,到回了云州,便向父王母妃说明,我要娶你。你也说过我是这把年纪了,他们两人先前虽然挑剔,然而此刻,不管我是要娶谁,只要开口要娶,他们必然是只顾着高兴,也不会计较你的身份来历,到时候你的身份就只是我的人,一辈子在云州也好,就算再回京来,也没人敢说半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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