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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431)

且说那两个惹事精来到了刑部,刑部门上自然不认得张繁,可却认得蒋勋。

蒋勋小的时候,就常常跟清辉季陶然等一块儿来刑部找寻白樘,先前自江夏口回京后,蒋勋也是第一时间就来拜会白樘,故而上下都认得,也对他十分热络。

今日见蒋勋来到,还以为又是来寻白四爷的,自然便放他入内了。

张可繁跟着他,一路贼溜溜、骨碌碌地四处打量,道:“张大哥,你总是瞒着我不肯告诉,莫非你先前见过这个人?”

蒋勋道:“我并没有见过。”

这却是实话,当初蒋勋虽也去过会稽,却始终不曾跟云鬟照面,后来赵黼私下所为的那些事,蒋勋也一概不知……是以虽然“谢凤”的名字如雷贯耳,却竟未曾照面过。

张可繁有些不信,回头望着他,耸了耸鼻子道:“人家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跟世子常了,只怕也跟他一样学坏了。”

蒋勋见她神情甚是可爱,不由有些脸红,便道:“世子并不坏,何况……我跟着他只有学好罢了。”

蒋勋说着,又踌躇道:“我既然来了,倒要去拜会一下白叔叔。”

张可繁哼了声:“陪我看过那人再去。”

因打听了谢凤在大公房,便拉着他前往,谁知却见房中虽有几个人,但看着面目平常气质庸俗,并没有什么叫人眼前一亮的。

正在端详,那书吏小陈因看见蒋勋,忙过来行礼道:“蒋爷如何得闲来此?”

蒋勋还未开口,可繁问道:“那个叫谢凤的人呢?”

小陈诧异看她一眼,道:“谢推府么?方才去见侍郎大人了,尚未回来。”

蒋勋才说道:“我也正想去见白侍郎呢。先告辞了。”

当下才又同可繁离开公房,欲去拜会白樘。

不料可繁因知道白樘的名头,生怕躲不过白樘的双眼,弄巧成拙。正想找个借口避开,忽听蒋勋“啊”了声,竟站住脚。

可繁问道:“怎么了?”跟着抬头看去,陡然间,却觉着眼前的风景迥然不同起来。

本是极寡淡的廊下,因正静静走过一个身着七品官服之人,便显得景致如画,栩栩生动起来。

那人眉若墨画,双眸秋水,明亮微寒,虽无顾盼之姿,这般宁静恬淡之态,却竟十分动人。

——世上竟有这般好看的男子?

张可繁只觉心怦怦乱跳,不由睁大双眼,只顾死盯着看。

虽然此刻尚且不认得云鬟,心中却已经认定:这个人必然就是谢凤!

可繁目瞪口呆,便拉扯蒋勋道:“他……他是不是就是那个……”

一抬头的功夫,却见蒋勋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云鬟,眼神里仿佛有些困惑之意。

可繁本正为云鬟之姿容所惊艳,谁知见蒋勋目瞪口呆似的仿佛看傻了,她心中便有些不自在,因用力拉了蒋勋一把:“蒋大哥!”

蒋勋方回神,低头看了她一眼,却来不及回答,复抬头看向云鬟。

可繁见状,不可置信,心底却生出一丝气恼来。

这会儿云鬟因也看见了他们两人,目光掠过蒋勋之时,眼底略有一丝波澜,却一闪即逝,仍是淡淡地走过来,向着蒋勋拱手做了个揖,便欲经过。

不料可繁喝道:“站住!你就是谢凤?”

云鬟止步,回头看向可繁。

蒋勋忙道:“繁弟不可无礼。……这位,想必就是谢推府了?“云鬟复作揖道:“正是下官。”

可繁听她声音温和,虽然不高,却甚是动听,又看蒋勋仍是盯着她,便撅着嘴皱着眉,白了云鬟一眼,又甩手喃喃道:“可恶。”

云鬟听她声音大有娇态,又看是这般小儿女的举止,目光一动,将可繁上下扫了一眼,便已经知道她是个女孩儿了。

想云鬟男装这许多年,毕竟身体跟男子不同,因想要扮得相似,也自有一番功夫,平日里裹胸缠腰等都也罢了,衣裳也穿的比别人更厚些,靴子更要晓晴林奶娘等特制的高些,加上她素日行事谨慎,等闲并不多话,是以竟无人发现端地。

然而可繁只是任性胡闹,自然并没这许多顾忌,仗着她年纪小些,身形未曾十足变化,但这幅女孩儿的姿态跟声气儿,却自会叫有心人一目了然。

云鬟看看两人,便不动声色问道:“蒋大人可有事?”

蒋勋道:“并没有。请自便。”

云鬟淡然而过。身后可繁道:“站住……”却又被蒋勋拦住。

可繁兀自道:“我还没问他跟世子是何关系呢?哼,先前你为什么只管盯着他瞧?”

云鬟挑了挑眉,回头看时,却见蒋勋正低着头,似乎在哄那女孩子。

不觉一笑。

先前虽然得了赵黼的话,云鬟因他语焉不详,不知该不该跟白樘说明,思忖反复,才终究下了决心。

离开蒋勋等后,很快来至白樘公房之外,却见离门首稍远,站着两名不认得的侍从,以及一员伺候白樘的书吏,都鸦雀无声地肃立。

那书吏迎着道:“谢推府有事?且要等等,侍郎大人会客呢。”

云鬟止步:“不知是谁?”

那书吏悄声道:“是郭司空。”

云鬟问道:“你说谁?”

书吏道:“是如今的郭抚郭大司空。”

与此同时,就在白樘的房中,两人落座,白樘问道:“郭司空今日亲来刑部,可是有事?”

第271章

郭司空语出惊人,白樘眉头皱蹙,眼神却仍是冷冷静静:“不知司空大人,此话怎讲?”

郭司空神色如常,道:“此话自然属实,侍郎大人勿惊。”

因见白樘皱眉,便泰然自若地继续笑道:“其实,昨日,杜学士的公子已经去了我府上了,白侍郎猜,他是做什么去的?”

白樘摇头,郭司空叹息了声,垂眸看着手上捏着的那一串手珠,转了几颗,才道:“杜颖问我……英梓锦,林华,徐晓三人的死,是不是跟我有关。”

白樘道:“杜公子为何竟这般问?”

郭司空目光转动,两人四目相对,方道:“白侍郎专理此案,可会猜到?”

公房之中,寂然无声,令人心窒。

顷刻,白樘念道:“一首诗,八人命,怨恨死,血案止。”

郭司空眉峰一动,眼底透出诧异之色,原本捻着珠子的手指蓦地停住,指骨泛出青来。

身子竟有些发颤,郭司空看着白樘问道:“这一句,侍郎从何得知?”

白樘并不回答,只说道:“凶手杀人,是因怨恨,所以我想凶手是为报复行事,杜公子既然找上门去,自然也猜到此事跟他相关,——他是心虚。”

郭司空点头笑道:“是啊,心虚,心虚的并不只他一个。其他的人虽也猜到几分,只不过还未敢登门质问罢了,只因他们不想显得过于心虚。”

白樘目色沉沉:“只不知,这其中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郭司空闭了闭双眸:“原因?白侍郎可记得两年前,太平河内淹死人之事?”

太平河因是城郊第一条大河,每年自也有许多人爱在河中翻波涌浪。当时英梓锦林华等七人,互相交好,那年夏日,便郊游来至太平河畔。

因天气炎热,人困马乏,众人下马歇息,不知是谁起了头,便要下河里游泳洗澡去。

当时一番厮闹喧哗,林华笑道:“去年这河里还淹死了崔家的一个姑娘,至今也未找到尸首呢,你们好大的胆子,就这样下去了,也不怕给她揪了去做对鬼夫妻?”

英梓锦边脱衣裳边笑道:“怕什么?我可是听说,那崔家姑娘生得国色天香,是个尤物,如果真的遇上了她,自不必她动手,我也不放过她的。”

徐晓笑道:“好个色鬼,难道城内那许多绝色的佳人还不够,竟要找女鬼来做耍不成?”

英梓锦笑道:“我自是荤腥不忌,你若喜欢,可也与你同乐。”

徐晓啐了口,众人说说笑笑,便相继下河。

只有郭司空之子郭毅,有些犹豫,便道:“你们看着天儿边有一片乌云,待会儿兴许会下雨,这里又空旷,风浪也大,若是刮风下雨起来,可是十分凶险。”

那几个已经跳下水里的,便往上泼他,一边笑道:“你怕什么?好个胆小鬼,咱们七个可都是在诗里头挂了名儿的,就算真的要死,也都是要联着一块儿死的,如今我们都下水死了,就你一个活着,也没什么趣味,还不下来?”

郭毅仍有些迟疑,不妨岸边儿的杜颖见他磨蹭,便冷然间窜起,用力将他的手臂一拽,竟狠命他扯落河水之中!

郭毅猝不及防,撞入河中,幸而他有些水性,虽然呛了两口水,却也终于浮了上来。

正喘息中,众人却都大笑着,互相打闹起来。

至此,七个人竟都在水中翻波涌浪起来,因毕竟天热,这水里十分凉快,郭毅渐渐地也放松下来,自在游了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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