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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444)

自打上京之后,蒋勋只在他昔日的老宅住着,只当差时候才来兵部。

张振见他在此,不免道:“你今儿如何不在府里?”

蒋勋道:“昨儿因吃了几杯酒,就歇在部里了。张大哥有事?”

张振迟疑,正犹豫要不要告诉他可繁去寻的事,外头门官却来报,说外头有人急寻蒋爷。

张振只当是可繁来了,便有心照应,因跟着蒋勋一同外出。

谁知见到的却是跟着可繁出门的一个府内小厮,猛然见张振也在,脸色更见忐忑之色。

张振见可繁不在,又看此人是这幅神色,忙上前问道:“怎么了?”

蒋勋也问道:“咦,是你?我繁弟呢?”

那小厮惴惴不安,便道:“小人正是来说的,先前陪着……小主子本是要去蒋府的,谁知车行半路,不知哪里跳出个闲人忽然拦着,不知跟主子说了句什么,主子便气冲冲地叫马车转头。”

张振睁大双眼:“去哪里了?”

小厮道:“我隐约听了句云来客栈。本跟着追了会子,主子却叫我先去蒋府……我本想去寻蒋爷告诉,怎奈蒋爷不在府内,只得来兵部了……”

张振听了“云来客栈”一句,心几乎都凉了,张可繁是个无知少女,并不知这“客栈”的意思,只当是个歇脚吃饭的地方罢了,人家说在那里相见,她二话不说就赶了去,听着小厮的腔调,还有些很不好。

当下来不及多想,便急翻身上马,蒋勋也正担心可繁,便一块儿策马赶来客栈。

正上楼的时候,便听见里头尖叫声响起!

张振将这些说罢,因又说道:“那时候我还在楼下搜寻,蒋勋却去了楼上,是他先到现场的,我后去一步,却见他正拦着两个高手,又竭力将妹子推了出来,我立刻上前拽住妹子,却见她……神情恍惚,满手的血……”

张振自是个武将,对这些本司空见惯,但却无论如何想不到他最疼爱的妹妹手上沾血,因此说到这一节,不由皱紧眉头,满面痛色。

当时张振仓促中扫了室内一眼,自也瞥见了满桌酒菜跟桌边儿那个血人……也幸而那已经是个死了的,不然只怕他要冲过去打死。

虽然还不知道内情如何,但却也料到了这厮必然是想对张可繁不轨,故而才特意引了他来此,却不知怎地竟死出这个模样来,他死就死罢了,惊吓了可繁,又惹出那案件麻烦。

赵黼说道:“唉,原来是这样,幸而你及时带走了可繁,不然的话……”

张振摇头道:“我知道对不住蒋勋,然而也顾不得了。”

赵黼摸着下巴,思忖道:“既然那杜颖想对可繁不轨,那么,有没有可能,是可繁一怒之下,就把他给……”

张振睁大双眼,却并无气愤之色,反而道:“我倒宁肯是妹子亲杀了这畜生的,只可惜我知道妹子不会这样做……事发后,我也仔细打听过这案子,原本这是个连环案件儿,此案现场也还留下了那劳什子的诗呢,自然是跟先前三件血案的凶手是同一人。而且,这杜颖的心、肝都被人掏走了,此事我尚且做不出来,别提我妹子了。”

说到最后,张振又是悲从中来道:“以后我只要护着妹子,从此再也不会让她受半点伤害。”

赵黼本想说白樘是个不好应付的,然而见张振面色不好,便不想再刺激他,只缄口出神。

谁知正在这会儿,便听得外头有侍从来禀报道:“刑部来人了,要见张都司。”

张振陡然色变,便看向赵黼。

赵黼也满面疑色,道:“刑部这会儿来人?难道是知道了什么?”

当下张振叫传,两人均都默然无声。

赵黼本想暂且回避,然而一想,此事他知,王振蒋勋知,刑部怎么这么快便得知消息了?因此他索性也留在堂中,且看刑部的人怎么说法。

过了片刻,却见门口上朱红的袖子一晃,有人出现门外,尚未进门,赵黼先已经有些呆了。

他做梦也想不到,刑部来的人,竟然会是崔云鬟!

四目相对,云鬟也有些诧异,她也自想不到,竟会在刑部遇见赵黼,然而很快地,云鬟便转开目光,走前几步,向着张振行礼:“刑部推官谢凤,见过张都司。”

张振拧眉看着云鬟,望着她清秀绝伦的五官,顿时道:“是你?”

张振记性眼力自都一流,一眼便认出来,当日赵黼才进京,他赶来告知晏王遇袭,当时此人就在马车之中!正也是此后被众人所传、跟世子关系甚密的那人。

张振因深了解赵黼为人,自然不会轻信那些流言。然而此刻见了云鬟,却不由又看了赵黼一眼,心中狐疑隐隐。

彼此落座,张振问道:“谢推府此番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云鬟来之前,心里也想过千万遍该如何开口,然而真正相见,却又知道,原来那许多准备都不管用。这儿的气氛实在是大不对。

云鬟暗中镇静,便道:“下官奉命前来,有两件事想询问张都司。”

张振道:“不知是为了何事?”

云鬟问:“云来客栈命案当日,都司是否曾跟蒋勋同在客栈?”

赵黼皱蹙眉头,微微张口,却又未曾出言。

张振眼神微冷,道:“我不在。”

云鬟颔首,又说:“可是,有人言说,那日都司是跟蒋勋一块儿前往云来客栈的。”

张振冷笑,斩钉截铁道:“说了我不在,你是耳朵聋了没听见?没去过就是没去过!我已说完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且赶紧说,若是没有,我便要送客了!”

赵黼在旁见状,便挑了挑眉。

第280章

厅内肃然,气氛紧张。

赵黼不由道:“你何必这样,她也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

张振冷冷地哼了声,云鬟却看向赵黼,说道:“世子,下官有个不情之请。”被当面而斥,她仍是神情冷静,不怒不愠。

赵黼道:“怎么样?”

云鬟轻声道:“我此番前来,乃是问案,可否请世子回避?”

总算有些回味过来,有赵黼在跟前儿,她竟有些无法定心,就算赵黼袖手旁观一声不吭,她也无法完全忽视此人。

张振瞥向赵黼,听他道:“你们说的案子,当时我也在场,又何必这样费事,我听听不打紧。”

云鬟低低道:“还请世子成全。”

赵黼默默看了她片刻,终究起身,临去又道:“王振,你的脾气可收敛些儿,别把人吓坏了。”

张振仍旧不语,赵黼负手迈步,便往内堂去了。

于是只剩下两人在厅内,张振一想,先开口道:“方才谢推府问了一个问题,如今我却也有个问题,——请问如何刑部会找到我头上?”

赵黼一去,耳畔眼前连同心底,都仿佛静寂下来。

云鬟便道:“侍郎大人曾命人查探,得知当日是王都司跟蒋勋一同前去云来客栈,是以都司不必再否认,骠骑将军乃国之柱石,侍郎因担心此事涉及张家名誉,不便兴师动众,故而才命我暗中来询问都司,故而,还请都司配合下官,不胜感激。”

张振听了这话,想到那日他跟蒋勋出入兵部,的确有许多人看的分明,若说听见去“云来客栈”,自不稀奇。

张振便道:“好,那你还想问什么?”

云鬟道:“我还想问的是……那日在云来客栈,跟杜颖相见的人,是谁。”

张振喉头动了动,死死地盯着云鬟。

云鬟见他不答,便静静说道:“蒋勋已经招认,说是前去寻人的,而这个人,很可能是杜颖被杀一案的重要证人,因此侍郎命我来相问大人。”

张振道:“蒋勋既然招认是去寻人,如何没有招认此人的身份?”

云鬟道:“他自然是想维护此人。”

张振道:“这就是他的回答?”

云鬟望着张振。

张振对上她的眸子,只觉得眼清且明,虽则年轻,自有一股凛然清正的气势。

怪道赵黼对此人另眼相看,又怪道白樘竟派“他”来兵部。

张振一笑:“既然如此,我的答复是:我不知道。”

张振的脾气本就有些激烈硬倔,得此答复,也是意料之中。

云鬟垂眸,片刻道:“我大概并未跟张都司提过,先前蒋勋曾带着一名少年前往刑部,我有缘得见一面。”

张振眯起双眼:“是吗,这又如何?”

云鬟道:“当时,蒋勋曾称呼这名少年为‘繁弟’。”

张振屏住呼吸,微微抬起下颌,冷冷地望着云鬟。

云鬟低低又道:“这名少年,右耳之上贴着一块儿小小地膏药,但是左耳……却有一个耳洞。”

张振霍地站起身来,想说话,却有忍住,双眼眯了眯:“你想说什么?”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身上散发出淡淡地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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