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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468)

正在这会儿,便听得马蹄声响,有人于这危急时刻拦冲上前,腰刀出鞘,挡在饕餮前面,却正是先前跟随云鬟的阿留。

原来云鬟因入刑部做公,寻常并不出刑部来,因此一向吩咐,只要阿留接送她来回刑部便是,今日她同柯宪外出查案,回来的要早些,因此误了时辰。

阿留虽是受命保护云鬟,然而却也是头一次见这等异兽,见这等邪威,手中的刀几乎竟握不住。

饕餮低吼一声,便冲上来,这般千钧势头,怎会是凡人能够抵挡的?

阿留生怕它冲过去伤及云鬟,虽自知是挡不住的,却也仍拼死挥刀砍下。

只听“珰”地一声,刀刃砍在饕餮头顶,阿留虎口发麻,再握不住,那刀便腾空被弹飞出去。

与此同时,饕餮上前,不见如何动作,阿留闷哼了声,身子便如断线的纸鸢般,被狠狠撞飞!复落在地上,早晕死过去。

柯宪跟云鬟双双看清这一幕,更加无法可想。

那饕餮撞飞阿留之后,势不可挡地冲了过来,将到身前,动作忽地微微放慢,扭动颈子,独眼扫落地面,一直停在云鬟身上。

原来先前因柯宪抱着云鬟跃开,躲了那致命一击,只不过毕竟他力气耗尽,落地之时竟无法拥紧,此刻便跟云鬟分别落在两个地方,只是彼此之间相隔也不过两三步而已。

云鬟正扭头也看,忽地见饕餮如此,心中一震,对上饕餮那只独眼,却察觉它仍是死死地盯着自己。

此时柯宪色变,却也瞧出那饕餮奔着云鬟逼近,他便忙要爬起身来,有意阻挡。

还未动作,忽地听云鬟低低道:“柯兄,你别动。”

柯宪一怔,转头看来。

云鬟不敢旁看,只顾盯着那饕餮,一边压着嗓子道:“待会儿它过来,你便跑开,没必要……皆都死在这里。”

不等柯宪回答,云鬟说话间,试着略往旁边挪开两步。

才动作,那饕餮爪子在地上一磨,便向着她跃来。

云鬟见状,爬起来便跑,一边儿叫道:“柯兄,快走!”

柯宪大惊,忙叫道:“小谢!不可!”

云鬟不敢回头,眼前所见,却是地上那巨大的黑色影子,正从后一跃而起,向着她扑了过来。

云鬟不由闭上双眼,只是等死。

然而就在性命攸关此刻,忽有个人斜刺里冲了出来,竟及时将她抱住,闪身跃开。

那饕餮正蓄势足发,想要将人撕碎,忽然间爪牙皆又都落了空,愤怒异常,便咆哮起来。

柯宪正在身后,见饕餮扑向云鬟,眼前几乎也都黑了,又见有人及时来救,那颗心几乎都给晃到了半天。

那人把云鬟抱开,回头看着饕餮,亦是满脸震惊骇异。

云鬟自以为必死,谁知如此,忙睁开眼看去,却见这来人尖尖地下颌,一双利眼,竟然是张振!

张振一手抱着云鬟,口中喃喃道:“这是个什么怪物。”

此刻饕餮独目烁烁,向着两人咆哮出声,那低吼仿佛平地惊雷般,带着咻咻腥气。

云鬟忙道:“张都司,这兽像是冲我而来,你不必搅入其中。”

张振虽然骇异,却毕竟是个久经沙场的武将,便道:“你让我把你喂给它吃了?当老爷是什么人?”

此刻那饕餮早又冲上来,张振仗着轻功尚佳,复又跃开。凝神尽力地躲避了三两个回合。

张振却也有些支撑不住,身上汗出,却不为别的,只为他的臀上旧伤其实还未好,这般动作之间,竟有些“旧伤复发”,疼痛难忍,动作一时有些不灵便了。

那饕餮却步步紧逼,利爪舞过,便把张振一角衣袍划住,嗤啦啦一声,衣袍破碎了是小事,却几乎把张振跟云鬟也生生地拉扯入兽口。

云鬟早察觉张振动作迟缓下来,便道:“张都司,放手!”

张振发了狠,拼力跃开,将云鬟放下,叮嘱说:“我挡住它,你且快走!”

云鬟本要阻止,忽然想到饕餮倘若是冲自己而来,留下来却也无益,便不发一言,倒退两步。

电光火石间,云鬟正心中盘算,不料那边儿柯宪因壮胆靠近,不过他毕竟只是个推官,身上并无兵器,而张振也是途径此地,空着双手……又能如何?

可说到底,别说两人是空手,其实就算两人此刻手中握有十八班兵器,也照旧奈何不了这饕餮的。

刹那间,自然是险象环生,被饕餮一掌拍去,柯宪躲避不及,顿时滚倒在地,已经负伤。

张振见状,回头对云鬟道:“快走!”握拳跳上前道:“畜生,冲你张爷来!”

饕餮本要去啃食柯宪,见张振如此作死,便扭头又冲了过来。

张振起初还引着它逃了数丈,毕竟体力不支,被饕餮爪子勾到腿脚,顿时扑倒在地,那饕餮踏上前,低头便欲咬死。

这里闹的动静越来越大,已经有巡城听了动静,匆忙赶来,然而见是饕餮现身,谁又敢上前儿?有人虽认得是张振遇险,却也无法出声,早逃的逃,剩下的也都吓得半死半痴了。

张振躺在地上,见那畜生张开血盆大口,向着头颅咬来,他心中虽然惊惧,却竟想:“料不到这条命不是在杀场上葬送,却是死在这样一个怪物口中。”

正在这时侯,忽地听见一声尖利哨音似的,破空传来。

张振起初并未在意,只不知怎地,这饕餮听了此音,动作竟忽然停了停。

那哨音一顿,颤颤地复又响起,这一次,声音便渐渐清晰起来。

张振正等死,忽然见饕餮动作停下,心中诧异。

目光乱晃间,却见不远处的墙边儿,站着的正是云鬟,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捧在手中,似在吹奏。

张振不可置信,浑然想不到自己将死之时,她还有心思奏乐,此刻因死到临头,竟也不觉得恐惧,反觉有趣而好笑。

只不过饕餮闻听,那探出的爪子却慢慢放下,竟循声转头看去。

张振本正啼笑皆非等死之中,猛然福至心灵,偷偷抽动身子,想要趁机逃开。

他一动之间,那饕餮发觉,又便欲回头攻击,只是被那幽咽细碎的哨音吸引,眼中竟透出迟疑之意,并不曾出杀招。

顷刻,反后退数步,缓缓地调头,竟又走到了云鬟身前。

张振只当它又要去袭击云鬟,才要出声,心头转念,忙又打住。

旁观众人更是如痴如醉,如同梦幻之中。

自始至终,云鬟仍旧垂眸静吹,仿佛并不曾见饕餮又逼近自己。

一人一兽,骇异对峙,饕餮金黄色的独眼死死地盯着云鬟,似乎想靠前,又似要退后,却又犹豫不决,进退难定。

这一瞬间,天地无声,只有那有些奇异的细细曲调,在夜色之中时起时落。

正在这会儿,便听得铁甲声动,似有许多兵马来到,饕餮闻听,低哮一声,盯着云鬟倒退两步,便蹦了转身,飞也似的跑的不见了影踪。

这会儿,现场众人尚且无法动弹,张振兀自倒在地上,睁大双眼望着饕餮离开的方向,又看云鬟,满心的惊惧变作惊疑。

马蹄声急促,一道人影从马背上如云般掠了过来,正好儿落在云鬟身旁,不由分说地探臂搂住。

那饕餮虽然离开了,云鬟却仍旧未曾停下吹奏,一直到此刻,才松开手,倒在那人怀中。

第300章

今日赵黼原本是进宫去了,因皇帝甚是爱他,便留的这会儿才出宫,行到半路,不知怎地,竟觉心惊肉跳。

他本是要回世子府的,谁知心神不属中,便放马而行。

待回过神来,却发现乃是往云鬟府上的方向。

赵黼不由抚摸着胭脂兽的脖子,笑道:“你这混账东西,难道也是惦记着那没心肝的人了么?可知她见了你我,就如见鬼般。”

虽是说笑,可赵黼心里却是个极明白的,知道自己这会儿若去叨扰,白白地只惹她些不快。

于他自己,更似是望梅止渴,因此默默地出了会儿神,便要仍回马转世子府。

不料才在踌躇之间,耳畔便听得隐隐地咆哮声响,正在魂荡不信,又见许多人连滚带爬地放马而逃,有的便胡喊乱叫。

赵黼忙拦住一个问发生何事,那人指着身后叫道:“那、那饕餮……”

猛然抬头,赵黼魂儿飞,他如何会不知道,那个方向,正是往云鬟家里的路。

因此纵马而来,这才及时地正赶上了。

且说云鬟晕厥,手中的觱篥坠地,赵黼拥着她,见她脸如白纸,额头汗津津地,一滴冷汗沿着脸颊往下滑落,又握了一把手,也是冰凉的。

这会儿,那些周围的人才终究壮胆过来,有的扶起张振,有的去扶柯宪跟阿留。

细看时候,却见阿留胸前极大一道口子,脸色灰白,竟是已经气绝了。

柯宪肩头也带着伤,同昏迷不醒。

三人之中,只张振还好些,虽然衣衫破损,可幸喜不曾被伤及筋骨。

张振看看阿留的惨状,又看柯宪,咬牙一瘸一拐地扶着人,走到赵黼跟前儿。

才要问话,赵黼已经说道:“我带她先去了。改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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