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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504)

赵正也有些意外,看了他片刻:“也罢了,兴许果然是我听错了。只不过,你若不配相爷家的小姐,还有谁配?若此事成真,倒果然是郎才女貌,堪称佳话。”

赵正说了几句,便放他们出来。

阿泽道:“世子,这赐婚的事儿只怕不假,原来是沈相爷家的小姐?那却是极好的。”

谁知赵黼冷道:“知道你也是年纪了,不如我替你求圣上,给你也选个极好的如何?”阿泽忙走开。

赵黼因赵正那几句话,怕云鬟不自在,便低低地对她道:“太子也是的,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如何只管盯着我?”

云鬟淡淡道:“世子的亲事,自然也是京城内的头等大事。”

赵黼察言观色:“你恼了?”

云鬟摇头不语。

一直出了太子府,顾詹士相送止步,赵黼才打马又到身旁,皱眉问:“你这是做什么,又生闷气了不成?原本跟你说了这件事已经解决,莫非不信?就不理人了?”

云鬟才回头道:“世子。”神色语气却极平静。

赵黼眨了眨眼,云鬟道:“太子府里耳目众多,世子就不能少说两句么?”

此刻阿泽在前头隔着数丈,云鬟停了一停,便又垂眸道:“你说的话,我自然是信的。”

赵黼细琢磨这句的意思,怦然心动。

第331章

云鬟从来寡言,也绝少曝露心迹,这无意中的一句,却叫赵黼觉出些不同寻常的滋味来。

正在心曲款动之时,却听云鬟又道:“我其实很懂太子的意思,你本就树大招风,若圣上给你选了相爷家的小姐,自是扶持的意思,太子是以关心。而我也觉着,其实沈家的女孩,对世子而言,的确是上上之选。”

这话若是先前,赵黼只怕要大怒起来,只当她是故意撇清的。

可是此刻对上她的眼神,却明白,云鬟这般说,并非负气,也绝不是撇清,是真的为他“着想”,只是这番“着想”,非他所愿罢了。

赵黼道:“我忽然记起来,太子何以为圣上不喜了。”

云鬟道:“是为什么?”

赵黼道:“我记得有一次入宫,正皇爷爷召见白樘,我在外等候,曾听了一句话。”

那日也正是个寒冬,皇帝单独召见身为刑部尚书的白樘,两人说了有一个时辰。

因皇帝的身子日渐虚弱,赵黼已经许久不曾听赵世那样愤怒地高声了,就算站在殿外,仍能听得极为清楚。

皇帝怒吼道:“细作都已经潜伏到他身边儿了,难得他仍高枕无忧,这大舜莫非要改姓萧了不成!”

赵黼只听了这一句,又过了一刻钟,白樘才自退出,却仍是面沉似水,不露行迹。

云鬟闻听,心中惊疑:“难道……太子府里有辽人的细作?”

赵黼道:“这个并不稀罕,先前那辽女不还差点儿潜到兵部么?只是不知道……这一次指的是谁,必然不是个等闲之辈,不然皇爷爷不会那样动怒。”

云鬟想到先前那个符印子,一阵心惊肉跳:“既然此事是侍郎查明的,很该把此刻太子府内的种种也向侍郎禀明,只怕有助于尽快侦破。”

赵黼“嗯”了声,道:“其实我告诉你此事,并不是为了破案。”

此刻来至闹市区,前方阿泽早飞马先一步而去。

赵黼见人来人往,不是说话之处,便停了口。

云鬟虽不解此话,见他不言语,便也罢了。

如此过了闹市,赵黼才说道:“对了,小白回来了,你可知道?”

云鬟面上露出一丝笑意:“那日他回来,我路上正好遇见。”

赵黼道:“我已经跟他说好了,要设宴为他接风洗尘呢。你说定在哪一日好?”

云鬟道:“如何让我来说,自是你们的事。”

赵黼笑道:“难道不请你?正好趁此机会乐一乐,我都想好了,季陶然,还有崔承……还有……”

正说到这里,就见迎面一个人来到,唤道:“世子。”

又看向云鬟道:“谢推府,向来可好?”身着武官服色,精干而不失英武,竟正是张振。

赵黼见他骑马,便哼道:“你的伤已经好了?”

张振面不改色道:“早已经好了,世子也好了?”

赵黼笑骂:“滚你的。”

张振笑笑,又问云鬟道:“谢推府去哪里来?”

云鬟道:“才去过太子府有些公干。”

张振道:“原来如此,怪道昨日我去府上拜会,竟说不在家里。”

云鬟微觉意外,问道:“张都司寻我?可是有事?”

张振含笑打量,道:“并没有,只是想去拜会而已。”

赵黼在旁听到这里,便道:“这可正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张振道:“世子好似很有经验。”

赵黼觑着眼睛瞪了他一会儿,便对云鬟道:“你不是说着急回刑部么?还不走?”

云鬟忙跟张振告辞,只说改日再会。

赵黼见她欲去,故意又道:“先前同你说的那话,却不能请此人。”

不提赵黼跟张振背地说话,只说云鬟回到刑部,入内相见白樘。

白樘正在看什么东西,头也不抬问道:“你如何迟了回来?”

云鬟道:“因路上遇上张都司,略耽搁了。”

白樘方扫了她一眼,道:“听闻晏王世子也跟你们同行,他如何不见?”

云鬟道:“世子先前跟张都司去了。”

白樘当即沉默。

云鬟隐隐觉着气氛有些不同。想了想,便对白樘道:“先前阿泽可将太子府种种同侍郎禀明了么?”

白樘才又淡淡开口:“你可知……你才是此案的负责推官,只因你迟了,才由他来禀明。”

云鬟回味过来,忙躬身道:“下官知错了。”

又是一阵难熬的寂静,白樘道:“你且把经过详细说上一遍。”

当即,云鬟便把所见所闻,统跟白樘说罢。心里却兀自惦记着赵黼那一句听来的话,盘算着该如何跟白樘透露。

耳畔听到他翻过纸张的细微声响,云鬟道:“侍郎可还记得上回……我同您说的那个印子么?”

白樘应了声:“如何?”

云鬟道:“那印子,却仿佛跟关外辽人有些干系?”

白樘放下手中卷册,抬眸看向她:“你想说什么?”

不知怎地,他无喜无怒的一把声,却叫云鬟心里不安,仿佛说出的每一句话都会变成错一样,可毕竟已经说出了口,便道:“我、我曾翻阅一些书库记载,比如一本《番辽论记》里头,便记载各色辽人的行事习俗,里头曾有一页,仿佛便描绘的是这样印记。”

白樘道:“你确信?”

云鬟道:“是。”

白樘目光沉沉,看了她许久,才道:“这句话,不可对别人提及。”

云鬟仍旧答应,白樘又道:“尤其是对晏王世子。”

云鬟禁不住抬头,却正对上白樘恍若洞察所有的眼神。

两人对视中,她还来不及开口,白樘已经说道:“他已经知道了,是么?”

云鬟很想说赵黼知道,并不是她所说的,恰恰相反,是经过赵黼的提醒,她才敢把这印记同辽人联系在一起,更因此想起她曾在江夏王府翻阅过的《番辽论记》里头,曾有过这样一页记录。

但是事到如今,只得咬紧牙关道:“是。”

白樘冷笑了一声。

这一声笑,却让云鬟浑身也都发起冷来:“侍郎……”

白樘的声音里透出一抹冷,道:“谢推府,你可知道身为官员,不仅要看其能为,也要看私德?”

云鬟听到“私德”两个字,几乎窒息:“知、知道。”

白樘道:“望你留意此事。”默然片刻:“去罢。”

云鬟一个字也无法相驳,只悬着一颗虚寒的心退了出来,站在门口,魂魄也似浮飘着。

白樘从来只论公事,可既然出言提醒她,自然便是知道了什么……且所知道的,是他无法容忍的。

云鬟虽暗忖侥幸,觉着他不至于会……但是只因他淡淡的一句话,却把她心底所有的“私”都搅乱出来,让她禁不住冷汗涔涔。

此刻阿泽不知去了哪里,云鬟站了片刻,才往回而去,本来想去行验所看看季陶然,问一问验尸如何结果,只是心神恍惚中,便一路茫然越过廊下,依稀跟一人几乎擦肩。

还是那人叫道:“谢推府。”见她不应,便举手握住肩头:“谢推府。”

云鬟这才回神,抬眼看时,见竟然正是季陶然,原先她竟然一毫也没留意。

忙举手揉揉眉心,道:“我、我方才走神了。”

季陶然道:“吓了我一跳,到底是在想什么?若非我躲开,你竟要撞上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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