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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518)

李夫人听到这里,就知道紫菱是留不住了,外头又有云鬟在等,当下便假做笑容,叫紫菱停口。

又说道:“我其实哪里不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只不过,我在京内无依无靠,到底比不上人家功勋之后,所以行事务必要收敛些……”

说话间,抬手在紫菱头上轻轻抚过,道:“实则我是知道你的心……的。”

说到“心”的时候,已经动了手。

只是那针细如牛毛,李夫人手法又巧妙,紫菱一时竟毫无察觉,只隐隐觉着似是头发丝被扯断了一根儿似的些许刺疼……

过了片刻,才发狂躁动起来。

李夫人索性放手,只作出被她制住之态,再加上紫菱临死之前,正且说万氏的“坏话”,自然无人疑心柔弱的李夫人。

然而紫菱虽死,李夫人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因为这样一个不起眼似地小小丫头,却在太子府引出了一场难以预料的腥风血雨。

白樘竟会因此猜到有辽人细作潜伏在府中,竟又用了那样无比诡异精怪的法子来辨认刺客,刹那间,潜伏的细作纷纷落网,多年的经营几乎都在瞬间毁于一旦。

这倒也罢了,只得亏太子尚未疑心到她身上,倘若也叫她去看那魔神咒,岂不是连自身也难保?

然而万氏并不信翠儿是细作,她因滑胎,一向自责之余,又觉着府中太子太子妃等对待自己大不如从前,如今又见拿下了翠儿,便以为是有意针对。

万氏给翠儿求情未果,便去见过翠儿,以全主仆情义。

李夫人因此动手,趁机将翠儿救走,又把这一节嫁祸给了万氏。

谁知万氏因受了刺激,再也无法隐忍,是夜竟孤注一掷,意图谋杀,李夫人本只欲躲避周旋,见万氏十分凶狠,几乎伤到自己腹中孩儿,她情急之下,不及多想,奋力拍出一掌!

本来无人看见,自不会流露踪迹,谁又知道,白樘竟会根据室内所留的痕迹,推断出当时的情形?

白樘说罢,太子赵正只觉得一阵阵地晕眩,他虽然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

赵正站立不稳,身不由己地后退了两步,叫道:“来人……”

外间侍卫一拥而入,赵正指着李夫人,切齿怒恨道:“杀、杀了!”

李夫人听了这话,脸色越发惨白:“殿下!”

侍卫正欲上前动手,白樘道:“太子。”

赵正转头,低低道:“这件事……我担不起……就算是孤欠了侍郎一个情,你交给我来处置。”

这次白樘却并未后退,反道:“请太子恕罪,我要将此人带回刑部。”

赵正拧眉:“你……”

两人正相持之时,却听李夫人哽咽着分辩道:“太孙,你要信我,我真的并没有恶意,我也并未做些恶行,只是想好好地生下这个孩子而已!太孙你信我!”

赵峰咬牙切齿,双眼发红:“你、你真的是辽人?”

李夫人道:“你相信我,我、我不是……”

赵峰道:“那翠儿是不是你放走的?”

李夫人双眼闪烁,泪水扑簌簌落下来,道:“我放走她,只是怕她知道我的身份,把我供出来,可是我并没有为他们效力,我只想保护好这个孩子!”

赵黼大叫道:“你住口!你当我,当我会相信一个辽人细作的话么?”

太子深吸一口气,挥手道:“拿下!”

白樘举手挡住:“太子!”

正在这紧张之时,忽听一声惊呼,竟是李夫人纵身跃起,竟一把擒住了近在咫尺的皇太孙赵峰。

众人大惊,李夫人叫道:“都不要过来!”

赵峰无法置信,又不能擅动,道:“你、你好大的胆子,想做什么?”

李夫人道:“我只想好好地生下这个孩子而已,我又做错了什么?太孙你如何竟不信我的话?非要逼我如此?”

赵峰道:“你是辽人!”

李夫人无言以对,只深吸了一口气,道:“你们都退下,让我离开,不然的话,我不知会不会伤到太孙。”

众侍卫都看向太子,赵正怒视着李夫人,还未开口,就听见有个微弱的声音道:“放她走。”

众人回头,却见来者竟是皇太孙妃万氏,脸色苍白,微微伛偻着身子,扶着一个宫女,站在门口。

原来方才白樘陈述详细的时候,万氏已经在外间听得分明了,此刻望着李夫人,双眼中透出异样之色。

太子喝道:“你出来做什么?”

万氏轻声道:“殿下恕罪,我如今尚且是太子府的儿媳妇,自然要护着皇太孙,殿下不能决断,我却要顾及太孙的性命。”

此刻挟持着皇太孙的李夫人目光转动,同万氏双眸相对,两个女人彼此相看,都看见对方发红的双眼,里头千丝万缕的无法形容。

就在太子府里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时,在谢府里,却仍是一片其乐融融。

赵黼双手捧着一个栗子,不知不觉又在开剥,一边问道:“这么说,这万氏跟李氏,都不是什么善茬儿?”

云鬟点了点头:“只怕她们各有隐秘内情。”

赵黼眨巴着眼,忽然叫道:“倘若这李氏真的是辽人细作,那么……那么这件事岂不是压不下去?难道说太子会因此被……”

季陶然在旁盯着他的手,见状道:“太子会因此被如何?”又催促道:“世子如何都不剥了?”

赵黼停手:“滚滚滚。”

索性凑到云鬟身旁,低声在耳畔道:“如果真的如此,岂不是跟前世一个样了?”

云鬟面有忧色:“此事无法预料。毕竟不知……侍郎会如何打算。”

赵黼哂笑道:“就算是白樘有意替太子遮掩,只怕也遮掩不住,毕竟这样大的事,皇爷爷年纪虽高,人却精明的很。”

至此,忽地又冷哼了声:“你们只知道太子府里有辽人的细作,焉知没有别人的细作?”

云鬟见他口没遮拦,便道:“好了,不要多说了。”想了片刻:“此刻侍郎在太子府上,也不知如何了……”

赵黼随口道:“放心,太子再一手遮天,也不敢对刑部尚书动手。”

季陶然道:“什么刑部尚书?”

赵黼道:“你难道不知,这尚书的任命,就差一道圣旨了,只怕年后便名分有定。”

季陶然笑道:“好极了,我也正盼着呢,侍郎擢升尚书,才是众望所归。”

赵黼张了张嘴,却只发出无声的喃喃。又扭头说道:“别只顾自己吃,给六爷剥几个。”

炭炉里的火噼噼剥剥地响动,室内有一股糖栗子的甜香气息。

赵黼只守在云鬟身旁,季陶然在旁看着,不知心底是何滋味,只得笑笑。

如此过了晌午,忽然外头阿喜领了他的贴身侍从急急来到,竟道:“殿下,宫内来人,说圣上旨意,叫即刻进宫。”

赵黼诧异道:“有什么事这样着急?”

只是毕竟皇帝的命令,只得起身,又止住云鬟不许她往外送。

赵黼将出门之时,又想到一件事,便对云鬟道:“我若不回来,不许留他吃饭。”

季陶然问道:“这是为何?”

赵黼道:“你在这里吃饭,让六爷喝风吃醋,哪里有这个道理。”竟是一脸的理所当然。

赵黼去后,云鬟便劝了季陶然回刑部,一则有公务在身,二则探听探听白樘在太子府行事如何了。

下午时候,天色阴霾非常,北风渐大,吹得天昏地暗。

晚间,云鬟吃了些汤水,见桌上还有几个糖炒栗子——这本是季陶然带了来的,三个人吃了一场,只剩下了四五个。

通红的皮儿,咧开着口,似是大笑的模样,云鬟拿起一个看了半晌,便又缓缓放下。

是夜,早早地便关了府门,云鬟因想明日要去刑部,便提早歇息。

大概是服了药的缘故,整个人昏昏入睡,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觉着身侧略有凉意。

朦胧之中,云鬟睁开双眸,却见床帐前立着一道人影,这情形自是吓人,云鬟定睛看了会儿,竟唤道:“世子?”

原来虽是隔着床帐,依稀仍看出那人玉立长身之态,额前的金冠,肩头的锦云角,腰间蹀躞带微微地支棱着,是她所熟悉的弧度。

听得她的声音,帘子被撩开,云鬟正起身的当儿,赵黼却已经倾身过来,竟张手将她紧紧抱了。

他似是才从冰雪里来,通身带着一股寒意,让云鬟情不自禁打了个寒噤,起初以为他又是要轻狂,便道:“世子!”

谁知赵黼只顾死死地抱着她,冰凉的颈贴着她的腮边,不知是不是外头下雪了,一股湿湿地沁凉,引得云鬟森森然汗毛倒竖。

顷刻,云鬟才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何事?”

赵黼却不回答,只顾转过头来,没头没脑地在脸上胡乱亲吻,竟又抬腿倾身,滚倒在那暖香蔼蔼地温柔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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