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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520)

父子两个对视一眼,赵世又道:“再者,若非如此,以太孙妃的手段,自比不过那辽女的心机,日后这辽女便成了皇妃,再生下孩子,……你们觉着,这天下还能姓赵么?”

赵正跟赵峰均心慌起来,便磕头道:“求圣上宽恕。”

不防赵黼听见皇帝最后那句,竟也心惊,此刻,却宛如前世的情形,只不过又提前发生了罢了。

却听赵世道:“带上来。”

第345章

却见门口两名内侍,搀着一人走了进来,到太子跟赵峰身旁才将其放下。

这人素衣散发,正是赵峰的妾室李夫人,手脚都上了锁链,跪在地上。

太子父子虽见此女,无法出声。

只听皇帝道:“今日白樘要把人带走的时候,太子拦住不肯,可有此事?”

赵正道:“是。”

赵世道:“你想留下此女,是为什么?”

赵正早就汗流满面,只觉得这殿内的炭火太盛,令人支撑不住,道:“因为儿臣觉着此事荒谬,又是家丑,故而不想外扬。”

赵正笑了笑,道:“朕知道你的意思,故而从刑部将人讨了来。”

赵正疑惑,不明所以,赵峰正也转头看李夫人,却见她脸色惨白,头发散乱,狼狈憔悴非常。

目光相对,李夫人道:“太孙,我着实并无恶意,试问,我若真的想对太子跟你不利,为何这许多年都不曾有动作?”

赵峰嘴唇蠕动,道:“你先前还想挟持我……”

李夫人泪落道:“我只是想借太孙之力出府,并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否则太孙怎能全身而退?”以李夫人之能,若做拼死挣扎,赵峰的确不会毫发无损。

却听赵世道:“你跟太子府中其他的细作,素日可有联络?”

李夫人伏地道:“回皇上,因为我进太子府早些,起初虽是怀有任务,可是因送我进府的那人忽然断了联络,我又不想过那提心吊胆的日子,故而也未曾再找寻同党。也并未向任何人曝露身份,是两年前,翠儿发现了端倪,曾试探过,我只当做不知搪塞,实在是从未为了他们做过一件恶事。”

赵世道:“可你毕竟还救走了翠儿?”

李夫人道:“奴婢只是怕她被刑部审讯,抗不过会把我供认出来,只是想要……自保,以及保住这个孩子。”

她抚着肚子,泪水涟涟道:“皇上明慈仁德,还求皇上网开一面,杀我无妨,只是求皇上让我留下这个孩子。”

赵世看向太子跟赵峰,道:“你们觉着她说的话,是真是假?”

太子道:“辽人狡残之极,这话自然不足信。”

赵峰看一眼李夫人,也道:“一切但凭皇爷爷处置。”

赵世道:“她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她若要加害,你们这会儿就不能在朕面前了。”沉吟了会儿,便轻描淡写地对太子道:“既然人是从你府上拿回来的,就交由你们来处置吧。”

太子一愣:“父皇?”

赵世道:“当时你拦着白樘,阻止他将人带走,自然是有更好的处置法子,你是朕的太子,朕信任人,知道你不会让朕失望。”

殿上陡然寒寂,顷刻,是李夫人的声音,哀哀求告道:“太孙,太子……求看在这孩儿的面上,且先留我一命,只要能保住这孩子……要妾身如何都使得。”

赵峰不语,也不肯再看李夫人。

太子看看高高在上的皇帝,终于道:“儿臣遵旨。”

赵世回身坐下,此刻太子起身喝道:“下贱辽女,你混迹太子府中,其心可诛,罪大恶极,如何还敢求饶?

李夫人哭道道:“太子垂怜,这孩子,毕竟是太孙的骨血……”

太子冷道:“闭嘴!”

赵峰一跳,睁大双眼看着太子。太子把心一横:“来人,把这贱人拉出去。”

李夫人大哭起来:“不!饶命!”却被两个内侍擒住,往外拉去。

赵峰回头,通身有些微微发抖,轻声叫道:“父王……”似有求情之意。

太子站在原地,闻声一震,忙看一眼赵世,却见皇帝手捏着下颌,目光森然。

太子拧眉,忽然叫道:“站住。”握住赵峰手腕,竟拉着往殿外而去。

此刻内侍正把李夫人扯出殿门,赵峰不知所措,被太子亦扯了出来,惶然叫道:“父王?”

太子举手,把侍卫腰间的刀拔了出来,递在赵峰手中,吩咐道:“你亲手杀了这贱人。”

赵峰双眼发直:“父王?”

太子低声说道:“你皇爷爷在看着呢,家中竟养着一个细作枕边人,如何才能赎罪?正好让你皇爷爷看看你的决心同魄力。”

赵峰握着那冰凉的刀柄,无法置信,又看向李夫人,却见她正抬头望着,泪珠从通红的眼中滚下来,喃喃道:“太孙……”

太子道:“是一个女人重要,还是这万里江山重要?”

李夫人叫道:“太孙,求你,我真的并没有害你之意……”

赵峰咬着牙,手不停地颤抖,太子道:“峰儿,皇上正看着你呢!”

李夫人大叫道:“太孙!”

阴沉的天际,有一片雪花慢悠悠地飘了下来,掠过那金碧辉煌的画廊檐角,零落委地。

赵黼的声音很轻,几乎凑在云鬟的耳畔,呼气的声音也随之而入,然而云鬟的心却无法遏制地冰冷寒凉。

赵黼说到这里,伸手又把她往胸前搂紧了些。

云鬟忘了别的,只顾问道:“你、是说……皇太孙亲手把……”

赵黼沉默,他虽是个武将,见过无数尸山血海,更亲手斩杀过无数辽人,最知道辽人乃是世仇,不共戴天,然而亲眼看见赵峰手刃李夫人……却仍是忍不住骇然震动。

起初赵黼并没想到会如此,毕竟赵峰在他眼中,向来是个有些内敛略见文弱的性情,故而赵黼不信他会如此。

何况李夫人已经有了六七个月的身孕,如此一尸两命,而且……还是赵峰的骨血。

就算铁石心肠如他,那一刹那,也不禁心头冒出寒气,满心搅动。

事后。皇帝唤他出来,赵黼却已没了才进宫来时候的嬉笑轻松,先前的刀光与血色交织,让他竟失了神。

皇帝道:“方才你可看明白了么?”

赵黼不由道:“皇爷爷如何叫我看这个?!”心中竟有些恼怒之意,语气里也透了出来。

皇帝笑道:“怎么,恼了朕了?你如何还在乎这个?”

赵黼无法形容心中那复杂的感觉:“皇爷爷,非要如此么?虽然此女是辽人,然而,毕竟是哥哥的血脉。”

皇帝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难道不是最清楚的?”

赵黼摇头:“可是那个孩子、那个孩子……”

那副场景,让他心中大不适,似乎超越了对赵峰举刀的意外,对李夫人一尸两命的怜悯。

皇帝道:“看你的意思,倘若今儿你是峰儿,只怕你无法下手了?”

赵黼呼了口气,竟无法作答。

皇帝道:“峰儿也不愿意这样,但是他不得不如此,这是他自己所犯的错误,必须他自己亲手解决,太子也知道这点,故而催着峰儿亲自动手。”

赵黼道:“那为何要让我看?”

皇帝道:“就是要让你看看,太子为了权力,能做到何种地步,再让你知道,成大事者,务必谨慎自明,必要时,也要冷绝无情,至亲可杀。”

这天气冷极,凝水成冰,却不敌皇帝两句话。

赵黼道:“这个跟我有什么相干?我又不当太子,也不是皇太孙,再者说也并没犯错。”

皇帝见他兀自恼恼的,眼中笑意略敛了几分,道:“这个真跟你不相干么?”

赵黼抬头,皇帝道:“你觉着,经过此事,朕还会容下太子么?”

赵黼舌尖微涩:“皇爷爷你的意思……”

皇帝道:“今日的太子跟太孙,对你而言就是一个例子,你既然不喜欢,且记得时刻自省,千万别步了后尘。”

他仰头想了会儿,回头又对赵黼道:“你大概也猜到了,今儿若是峰儿不动手,朕也会替他解决这个麻烦。”

赵黼后退,他似乎听出了皇帝的弦外之音,然而又不敢问,生怕一问便坐实了心中所想。

心头转念,赵黼勉强说道:“皇爷爷,您别吓我,我素来只知道领兵打仗,平日里胡玩乱闹,从来不是个明智之人,何况就算太子殿下有什么不妥当……那不是……还有恒王爷静王爷么?”

皇帝笑道:“你如何不提你父王?”

赵黼道:“只因父王的性情我是知道的,他长居云州,早养成个懒散的性子了,只能做个清闲王爷,也无法担当大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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