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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541)

父子两人回头,却见身后站着的,正是崔钰。

崔承皱眉看着,崔印却淡淡问道:“你如何来了?”

崔钰试探问道:“我因担心承弟,所以想要来打听打听消息……果然是无事了么?”

崔印道:“是,已经查明白了。且回府再说就是了。”

崔印先前是飞马来的,当下便一块儿上了崔钰的马车。

车辆行了片刻,崔钰忽地问道:“先前……在门口上跟父亲说话的两位大人,一个像是大理寺的白公子,另一位……瞧着有些眼熟?不知是谁人?”

崔承眉头深锁,有些不悦地看他。

崔印淡淡道:“那位,正是刑部的谢主事,这次承儿的案子,多亏了晏王世子,白少丞跟谢主事三人之力。”

崔钰“啊”了声,道:“原来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谢大人?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只是不知怎地,觉着有些眼熟,明明是没见过的。”

崔钰问着,目光又打量崔承。

崔承不耐烦道:“哥哥能不能消停些,我在牢房里挨冷挨饿,那里又冷的地窖般,几乎几夜没有合眼,你且让我安生片刻。”

崔钰才忙道:“是是是,承弟说的对,是我疏忽了。”这才掩口不语。

且不提崔家父子自回侯府,只说云鬟跟清辉两人上车而回,清辉心中原本想的是董锥跟邓雄两人的纠葛,可因见了崔钰,不知怎地心里竟有些不自在。

只是云鬟不曾开口说及,清辉思忖片刻,才道:“往后行事,要越发留意了。”

云鬟竟道:“嗯,我知道。”

清辉道:“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云鬟道:“你是说……方才见过钰儿的事……”

清辉一笑:“你既然自有警觉,就不必我多言了。”

两人目光相对,各自了然释怀。

只听得车行辘辘,清辉不觉又想董锥之案,便道:“董锥跟邓雄原本兄弟情深,两人对桐花儿姑娘的情意,也算是极真的,只是因为一点误会,竟弄得不死不休……且不知世间还有多少误会不解之处,弄得有情翻做仇人,甚至闹得如今这个下场,岂不叫人可惜可叹?”

云鬟心中一动,默然片刻,道:“这邓校尉也叫人不解,既然对桐花儿情深,怎地轻易就抛却了?虽然是世间安有双全法,也不至于用这样令人切齿痛恨的法子……董锥变得如今这样,虽有几分是性情使然,因起,却是邓校尉的‘无情’。”

清辉道:“邓雄那人,天生性直,是个很钻牛角的,一旦认定了,便不肯回头,其实两人虽是一水一火,却也都是自有一股执拗,怪不得他们昔日那般气息相投,最后又是这般惨烈收场。其实上天本给了他们一次机会,他们两人重逢京中,若肯将昔日的情形说个明白,这死结未必不会解开,可偏偏两个人竟都隐瞒不提……”

清辉轻声一叹,殊不知云鬟听着他的话,胸口忍不住砰然乱跳。

第364章

云鬟回至刑部,向白樘回禀查案的经过以及结果,白樘听罢,也并无什么特别表示,只令她自退。

本以为就此太平无事,然而过不两日,忽然御史上了一道弹劾折子,指明说是演武场一案之中,刑部擅自插手兵部之事,矛头直指白樘,且说他身为刑部尚书,明知故犯,罪不可赦。

朝堂上仿佛还因此有一场极为激烈的争辩。

正是吃中饭的时候,柯宪跟季陶然两人跟云鬟一桌儿坐着,邻桌便有人说了此事。

柯宪忍不住道:“按理说,三个案子相互关联,何其高难,也多亏有你,白少丞,世子相互配合,不然若换了别人,也难以查明真相。这些御史真是吃饱了撑的,消停些不成么?”

季陶然在旁悄悄说道:“话自然是这样说不错,要不然邓校尉不就白死了么?连崔小公子也是白生死未卜……是了,还有个石主事呢。但是御史并不管人死没死,他们看的是合不合规矩,若按照他们说法来讲,倒的确是他们占理,只望别真个儿波及白尚书罢了。”

云鬟听到这里,食不知味,低低问季陶然:“尚书回来了么?”

季陶然道:“饭前尚未听说回来,这会子不知道。”见她似要起身,忙一把拉住:“好歹吃了饭去。”

云鬟等不及,又匆匆吃了两口菜,便起身出外。

季陶然不放心,便也不吃了,出外随她一块儿去见白樘。

两人还未到尚书房,便见巽风跟周天水两人一前一后而来,周天水且行且道:“风哥哥,你听我说,你别走这样快,我又不会咬人。”

巽风也不理,只一抬头功夫看见云鬟跟季陶然,便放慢了步子。

周天水趁机跃到跟前儿,牢牢地握住他的手腕。

又因看见云鬟,笑道:“小谢,你这是要去哪儿?”

巽风试着将手抽回,周天水却握紧不放,且又瞪了他一眼。

云鬟满心忧虑,难以强笑,便道:“想去看看尚书回来了不曾。”

巽风看了出来,便问道:“可是因为御史弹劾之事?”

云鬟过意不去,垂头道:“是……不知道……尚书可怎么样了?”

巽风道:“尚书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点儿还应付得。”

周天水也道:“不过你若是想去看……那就去是了,现在尚书正在房中。”

巽风忽地哼了声,周天水道:“怎么啦?”巽风却不答。

云鬟谢过周天水,便仍前去,身后巽风回头相看,周天水见状,便伸手挡在他眼前,遮了视线。

巽风道:“你干什么?”

周天水道:“不许看她!”

巽风道:“休要胡闹。”

周天水笑吟吟道:“是不是胡闹,你知道的。”

巽风心头震动,垂眸细看周天水,周天水却又笑起来:“是了是了,且就这样看着我就好,不许看别人了。”

巽风皱皱眉,无声一叹:“把手放开,叫人看见了成何体统。”转身往外。

周天水果然听话撒开手,却仍是亦步亦趋跟上,又笑道:“巽风哥哥,我先前说的话,不是玩笑,你别当耳旁风好么?”

巽风瞥她一眼,眼中大有无奈之意。

且说云鬟跟季陶然两人来至尚书房外,听得里头鸦雀无声,两个不敢擅自前往,便站住了。

彼此相看,季陶然小声道:“若是不想进去,咱们且回去好了。”

正徘徊中,却见离火从内出来,看他们在外间,也不格外惊讶,只道:“若是有事,且请入内罢了。”

季陶然咳嗽了声,对云鬟道:“你去罢,我在这儿等着。若是尚书骂你,你……”

云鬟苦笑道:“无妨,可知我巴不得尚书骂我几句呢。”

云鬟入内,才要行礼,却见案桌后空空地并不见人。

正诧异中,忽地听到几声轻微咳嗽,从里间传来,云鬟不敢擅动,便道:“尚书大人?”

唤了一声,却并无应答,云鬟有些不安。

才要过去看,却见人影一动,正是白樘徐步走了出来。

惊鸿一瞥里,他的脸色略有些异常地白,竟透出几分薄胎细白瓷似的颜色。

云鬟不敢乱看,便只袖手低头。

白樘自回桌后坐了,淡淡问:“你有何事?”

云鬟道:“听闻有人弹劾尚书……然而演武场以及军机阁那案子,却是我插手的……”

白樘道:“当时那般说,是想你知难而退之意,然而你并不在意。可知虽是你插手,却也是我默许的?”

云鬟蓦地抬头,却见白樘举起手来,在唇边微微拢着,竟又咳了声。

顷刻,白樘放手,复道:“我并无责怪你的意思。何况御史弹劾,也并不全是为了此事。若无别的事,你且去罢。”

他的声音有些微微地沙哑,比起平日来似觉有一丝无力……

云鬟疑心他身子不适,待要问,又觉逾矩,只得答应了声,徐徐后退。

将转身之时,却又忍不住抬头看向白樘,却意外地看见他正也望着自己。

目光乍然对上,云鬟一愣,不由问道:“尚书……可还有吩咐?”

白樘垂眸看向别处,语声格外轻淡:“并无。”

云鬟吁了口气,才又拱手行了一礼,复退出了。

才出门,就见季陶然整个人贴在门口,俨然正在偷听,姿势有些难看,壁虎般地趴在墙上。

云鬟本正疑虑,见状却哑然失笑,低低道:“做什么呢?”

季陶然抖抖衣袖,道:“我怕尚书责骂你,心想着若是听见动静,便入内救场也。”

云鬟叹道:“可惜尚书并未责骂我,若是痛骂我一场,我心里或许好过些。”

季陶然笑道:“得亏不曾,不然我的心里就不好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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