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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549)

云鬟不语,面沉似水。

崔钰因喝了酒,口中干渴,左右看看,见桌上一壶茶,他便不由分说过去,举起来咕嘟咕嘟喝了个饱,也不管茶水泼洒出来。

崔钰将茶壶放下,才说道:“你问我想做什么?我想做的很简单,崔承那个小子,仗着有些蛮力,老太太又宠爱,很不把我放在眼里,你告诉他,让他对我放尊重些,另外,我要你到京兆府,把我的小舅子救出来,不然的话……你就休怪老子把你的事抖搂出来,呵呵,那可真是全天下第一件儿奇事了。”

云鬟淡淡道:“想要得人的尊重,自要做出个令人尊重的样子来。至于后一件儿,我上回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不必多言。”

崔钰啐了声,回头指着道:“呸!你不要跟我面前装模作样,你现在尚有这个能耐,就赶紧给老子办成此事,再敢啰嗦,我让你丢官罢职不说,连命也没了!”

云鬟道:“你想如何?”

崔钰道:“我去刑部,去大理寺……去监察院,告发你是个女儿身,你是崔云鬟,不是谢凤!你这是欺君之罪!”

云鬟仍是淡然不惊道:“好,你只管去。”

崔钰愣怔:“你说什么?”

云鬟道:“你只管去就是了,且看看众人是信你还是信我,你贿赂要挟本官不成,反而在此胡搅蛮缠,含血喷人,你以为,刑部,大理寺,监察院……乃至当今圣上,会信你这无赖小人的话么?你莫非忘了,我在圣上面前,一手恢复过江山地理图,圣上还亲口夸赞过我,你若是觉着圣上的双眼尚且不如你,你便自去,且看看是谁领那欺君之罪!”

崔钰张了张嘴,却无声可出。

崔云鬟太冷静了,通身上下,面上表情,丝毫的畏缩恐惧之意都没有,崔钰本料定她听了自己的话,一定会流露害怕或者惊慌的表情,然而他却彻底失望,失望之余,却又有些心虚。

崔钰把心一横:“好!你、你不信是么?那么咱们便走着瞧!我就不信,你真的会是……”他狗急跳墙般,急阵风似的奔了出去。

此夜,刑部之中,白樘因略觉身子好了些,正想把连日来累积的案宗看一看,却见巽风从外而来,面上竟有些张皇之色。

白樘道:“怎么?”

巽风上前,声音里透着颤:“晏王世子府……出了命案了!”

复又极快地附耳说了一遍,白樘越听,眼中的惊愕诧异越难以掩住,起身道:“速速跟我前往。”

——晏王世子府的确出了命案。

这死了的人,竟是崔钰。

而凶手……不是别人,却正是崔云鬟。

第371章

且说上回晏王去后,云鬟抽空又去过世子府一趟,只赶得毕竟不巧,那次晏王却在静王府做客。

自赵黼去后,晏王无一刻不忧虑妻儿,独自在府中,虽也有些门人清客闲谈解闷,却也不免时有凄惶。

赵穆深知其情,不出三两日,便来探看或者邀约,今日便又设宴款待晏王,且叫薛君生陪侍。

君生更是个最解人意的,何况静王也是个心思玲珑细致的,有他两人陪解宽慰,晏王始放开心怀,席间,说的高兴之时,静王又叫君生清唱了一幕《拜月》,虽未扮上,却也着实娇娜可人,声调清柔,令人倾倒。

晏王久居云州,边境毕竟苦寒,又是交战之地,不常有此道。

虽有些戏班子逢年过节进府奉承,却都粗糙不堪,又哪里比得上君生形体婀娜,唱腔婉转,仙姿天籁,声色俱佳。

晏王也听说过赵穆深宠薛君生,今日见识,才知究竟。只觉这般姿色才艺,举世无双,更是风华绝妙,竟比个女子还不换。

晏王不觉多喝了几杯,话便隐约多了,因对赵穆道:“唉,圣上因何竟执意留我在京内,我若同黼儿一同回去,岂不是好?”

静王轻轻笑道:“哥哥怎么不懂父皇的心意,他便是怕叫你跟黼儿一块儿去了,以后倘或有事,鞭长莫及,你们一时赶不回来,所以必定要留一个在京中,免得飞便飞远了,这是他老人家的长远之见。”

晏王停杯,一时哑然,顷刻才皱眉道:“我在京中并无根基,父皇何必只是多想?何况……说一句不中听的话,纵然太子跟恒王都不成,也未必就是我,你不是不知,我也从无此心。”

赵穆失笑:“哥哥醉了么?休再提这话。”

晏王道:“你明明知道我说的什么。”

赵穆道:“我虽知道,只是哥哥万别乱说出去,不然于哥哥身上不好不说,我也是要大祸临头的。”

晏王把酒盏放下,想了片刻,叹道:“兄弟四个里,只你最投契,从来对黼儿又好,所以这些话就不瞒你,我跟黼儿私底下也议论过此事,——太子跟恒王,都从来有敌视我们父子之意,所以大概父皇也有些忧心这个,毕竟父皇略偏爱黼儿些。可是你就不同了,你在京中多年,先前我跟黼儿在外,也多亏你照应,以后若是你继承大统,只怕才安……”

晏王尚未说完,静王举手,把晏王的手一握:“哥哥。”

晏王会意停了,又道:“横竖我就是这个意思,黼儿也知道。剩下的,就看你怎么想了。”

静王苦笑道:“哥哥,别陷我于不义境地。”

一席话,两个人忍不住都有些愁闷,竟也不再吃酒,君生上来,陪说了两句话,气氛才又有些缓和。

正欲再举杯之时,却见有宫女端上几样菜来。

晏王本无心动筷,忽地一看,不由笑道:“怎么有这两样儿?”

静王瞧了瞧,并不是寻常京内的菜肴品相,便回头看宫女道:“这又是什么?”

那宫女躬身禀奏道:“回晏王殿下,殿下,这是王妃吩咐人特意煮的,因王爷先前曾提过一句,说是晏王殿下久不回云州,只怕有些思念云州本地的风味,所以命人准备了这几道菜,只不知合不合晏王殿下的口味,让勉强用罢了。”

晏王更是意外了,看着静王笑道:“原来是你多嘴,不过王妃却也着实心细,这几样,都是我心喜之物。”原来晏王跟前,一道炙羊肉,一道同心生结脯,更有一样清蒸牛乳白。

晏王早提了筷子,挨个尝了尝,果然大有云州风味,不由叹道:“好好,有这样菜,我可以多喝两杯了。”

宫女又道:“启禀王爷,这里还有马奶酒。”

晏王越发惊讶,那宫女上前呈上,又对静王道:“王妃叫奴婢悄悄告诉殿下,晏王殿下虽不是外人,但也叫殿下留意,别只顾尽兴,可知酒醉伤身,若晏王殿下吃醉了,却也是殿下的不是了。”

静王笑道:“知道了,明明送了酒来,却仍说扫兴的话。”

晏王也笑说:“并非扫兴,这正是你的王妃仔细知心之处。”

晏王自然也知道沈舒窈的来历,晏王妃昔日曾想选沈舒窈的事他也知道一二,如今几次来静王府,虽只跟沈舒窈见过两次,那容貌气质倒也罢了,只是这行事,却着实叫人挑不出任何来。

静王随意提一句话,她便放在心上,难得竟安排人做了这样地道的云州风味菜肴,且都是他喜欢的,这份心意安排,却也是极难得的了。如何能叫人心里不觉受用?

因此是日,晏王果然吃的微醺,静王便劝他留在王府内安置,次日酒醒,又吃了早饭,才自回归。

所以云鬟竟是扑了个空。

晏王回府之后,虽知道云鬟来见,却也不以为意,只是将要回书房之时,便又想起一事,便让人去把灵雨唤来。

顷刻灵雨来至书房,晏王问道:“我听说先前刑部的谢主事来时,是你接待了的?”

先前灵雨知道是云鬟来到,——赵黼在府里的时候,是相熟惯了的,今日也亲自迎了,同她说了半晌话,竟并未格外顾忌。

此刻见晏王问起来,便道:“是。”

晏王道:“先前世子未曾出京前,你好似也经常过去谢主事府上?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灵雨心中微惊,晏王向来不留心这些事,更是从来半句也不曾问起,今日却为何忽地如此,偏偏赵黼又不在。

幸而晏王向来是个随和无害的,灵雨却也并不十分惧怕,从容说道:“因世子跟谢大人交好,谢大人府上也有个叫晴儿的侍女姐姐,所以向来也相熟了,才时常过去相见的,世子也知道此情,是准过奴婢的,今日谢主事来,奴婢见王爷不在府中,才大胆代为迎接,求王爷恕罪。”

晏王道:“原来如此。”却并未立刻放灵雨离开,思忖了会儿后,道:“我还有一件事,从来未曾问过,记得先前,正经是骠骑将军家里有事之时,世子曾经对府内的一个丫头……很是不同。我远远看了一眼,却不知这丫头是哪个?”

灵雨先是疑惑,继而便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可却又如何作答?便低头说道:“是个、现如今已经不在府里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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