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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557)

前世也曾去过江夏王府做客的陈威,其实是投奔太子一党的陈威,如今他这般紧紧逼迫自己,或许,便是想让她说出什么对晏王不利的话么?

只是委实太痛,疼得让她只顾颤抖,无法仔细回想,甚至无法自制、想到什么便说了什么。

陈威嘴角牵动,眼神几变,终于道:“给我再用力!”

公差们吓了一跳,偷眼看过去,却见小腿的绢裤之外,隐隐已经透出血渍。

只是陈威催的急,众人左右为难,正不知怎生是好,便听得外头有人叫道:“杀人了!监察院的人草菅人命,屈打成招,杀人了!”

陈威一惊,抬头往外看去,喝道:“去看,是什么人在外喧哗。”

不必公差往外,就见有几个人呼啦啦地从外闯了进来,竟是晓晴,阿喜,老门公,还有谢府的一名仆妇跟小厮,都在门口搅嚷起来。

晓晴跟阿喜看见云鬟趴伏在地上,两人更难忍住,便大叫着欲冲过来。

陈威急忙叫拦住,其他的人却都扭打冲突起来,一时不查,便给晓晴跑到跟前儿,见云鬟腿上流血,人也湿淋淋地,满面含泪。

晓晴因厉声高叫道:“主子!”要抱起来,又不能够。

云鬟听到众人吵闹,虽然有些意识不清,却还断断续续、含糊不清说道:“此是……是问案地方,不可……不可厮闹……”

一句话尚未说完,便有公差来将晓晴拉去。

陈威道:“这几个人咆哮公堂,一个也逃不脱!”

云鬟听了这句,心里明白,便道:“都是因我而起,大人何必……”

晓晴拼命挣扎,暴跳大叫道:“你这挨千刀的糊涂官,竟敢这样对待我们主子,你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陈威怒不可遏:“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奴,一个个皆是刁滑难缠之辈……”

正要喝令官差乱棍打出,却听得外头道:“不是在审案么,如何闹得不可开交?”

这声音有些苍老,却甚是威严。

陈威忙从案后转出来,却见一名有些年纪的老者从外而入,身着官袍,细看,却是监察御史的服色,正是陈威的顶头上司。

陈威行礼,忐忑道:“梁大人,您如何来了?我正在问案,不料这些人冲进来搅闹公堂。”

梁御史回头看看晓晴等,又看见地上的云鬟,便皱眉道:“如今罪名未定,谢凤又还是刑部的官员,怎么就动了刑了?”

陈威道:“只因他不肯配合,委实顽赖的很。”

梁御史斥责道:“胡说!这便是你动刑的理由?我知道你破案心切,可也不能用这般法子,给刑部和大理寺的人知道,不骂我们,也自笑死了,难道我们监察院办案,都是靠得如此手段?”

陈威不敢做声,梁御史道:“昨晚上白尚书亲临了世子府,却还是把人交给你带回来,已经算是很识大体又给我们颜面了,你又何必闹得这样,让彼此都面上无光?到底同朝为官,何必非要撕破脸面?若白尚书兴师问罪起来,你自担待。”

梁御史呵斥了一番,便命人将云鬟搀扶起来,含笑道:“谢主事,你受委屈了。”

云鬟双腿早已经动不得,才要回话,便往前一栽,幸而被人扶着。

身后晓晴带着哭腔,叫道:“放开我!要不然你们快些把我也打死,要不然就把我跟主子关在一块儿!”

梁御史笑呵呵地,道:“真是个忠仆。只不过这里并没这个道理,就暂时再委屈谢主事了。”

当即叫人扶着云鬟回牢房中。

陈威见上司发话,只得从命。陈威其实知道梁御史跟白樘有些私交……但因梁御史行事从来不失正直,且虽然明知他跟白樘不对,向来却仍是多有照料,并未刻意针对什么,因此陈威对梁御史也自有些敬畏之意。

且说那两个公差送云鬟自回,见背后无人了,便抱怨说:“陈御史是疯了不成?铁了心要得罪人,犯不着把我们也牵连了。”

另一个附和数声,便对云鬟道:“谢主事,您且休怪,都是陈御史不晓事,他一向跟你们尚书有私怨,不过借题发挥罢了,又逼迫我们……可不是我们有心要给您用刑的。”

就如陈威所思,满京城内谁人不知,谢凤是刑部白樘的得意下属,也是跟晏王世子私交甚厚,大理寺白清辉卫铁骑,兵部王振隋侍郎等……且虽进京时间不长,在最难出头的刑部竟也立即升官,且种种传奇早就深入人心,这样的人物,怎好轻易得罪。

云鬟听着两个差人念叨致歉,却已经无力答话,身不由己地被送回牢房,便倒在木板床之上。

那两人略看了会儿,才商议着离去。

半晌,云鬟动了动,爬起来扭头往下看了眼,果然见小腿处,绢裤破损了几处,都沾着血迹。

她伸手想摸一摸,看伤的到底如何,却因方才忍痛,浑身虚脱似的,便无法动,只是趴在板床之上,似生非生,似死非死。

恍惚之中,那种似曾相识的非人之痛,让她仿佛又回到了前世江夏王府内,正奄奄等死的一刻。

身边儿有人走来,却又离开,幽魂般,所有人影跟声音都在耳畔飘拂不定。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依稀有铁链声响,有人走到身边儿,俯身将她轻轻地扶了起来。

云鬟勉强抬眼看去,望见一双恍若隔世的眼睛,她却并不觉着惊讶,仿佛此刻他出现,乃是顺理成章,早就料知的。

第377章

“王爷有令,让侧妃娘娘快快去东书房候驾。乐—文”

传话的是赵黼的贴身内侍,站在门口吩咐了一句,又道:“王爷喝了酒,不可耽搁了。”

云鬟放下手中的书,低声问道:“王爷今晚上不是宴客么?”

灵雨道:“的确是在宴客,前面还有丝竹管弦的声响呢,听闻请了许多大人,格外热闹。不过王爷大概是想见娘娘了,还是尽早儿快过去的好。”

当下忙伺候换了衣裳。

谁知走到半路,前方有人急急来拦住,道:“王爷转到翼然亭了,让娘娘去那里。”

虽是意外,但谁敢质疑?

于是只好转道而行,行了片刻,眼见将到,云鬟心下沉吟,便缓缓止步,回头吩咐灵雨等:“你们不必跟着,且回去吧。”

灵雨迟疑:“娘娘……这不合规矩……”虽如此说,心里却也明白为什么云鬟让众人回转。

这会儿夜深,王爷又喝了酒,特意叫侧妃到翼然亭,能有何要事?

倘若不知王爷的性情,倒也罢了,只是这几年看着,竟是兴致所至,便完完全全是一个放浪形骸,百无禁忌。

每每于白日青天、众人眼前也能从心所欲,又何况是现在。

侧妃让他们退下,竟也是情理之中罢了。不然,难道要留他们在跟前儿自取难堪?

云鬟见他们都退了,才转过身来,深吸了一口气,拾级往前而去。

花影摇曳,遮了山石。

她忽地觉着不对,缓缓抬头之时,终于看见亭子里的一道人影。

刑部。

白樘沉吟许久,叫人备马。

先前在世子府中,崔云鬟一反常态竟不肯说明实情。

倘若是她自己行凶,以她向来的性情跟行事,也不会是这般情态。

故而白樘才让清辉前去询问,毕竟知道他两个之间的感情跟别人不同。

谁知清辉问是问到了,两人却都是同样的选择。让白樘又觉无奈,又是微愠。

白樘暗中派人前往梁御史府上,同他打过招呼。以确保云鬟不至于在监察院内真正受苦。

另一面儿,白樘来至世子府上。

晏王已经恢复神智,只不过任凭他如何绞尽脑汁,却仍只能回想到叫崔钰来问话的那一幕,中间具体发生的详细,却仿佛被人一刀切去了似的,干净利落,毫无印象。

期间赵穆不免又问他为什么传崔钰进府……晏王定了定神,才说道:“我、我因路上偶遇了他,见他从谢府方向而来,脸色大不善,我便叫人传他来问详细。”

毕竟昨儿有许多人跟着崔钰来,迟早晚给人问出来。因此晏王只说如此。

赵穆道:“那到底是怎么样呢?可知道了?’

晏王怎敢提起云鬟身份之事,便道:“他……并没有说明。”

赵穆忖度着,便低声道:“哥哥竟没问出来?可知因先前谢主事帮着崔承洗脱了误入军机阁的罪名,正那崔钰的什么舅子犯了事关在京兆府,他便想谢主事也帮着通融。”

晏王惊道:“竟有此事?”

赵穆道:“可不是么?想必这崔钰也怕丑,所以竟不肯跟哥哥承认。”

晏王低头思忖,赵穆自言自语道:“只不过,谢主事又因何要杀崔钰,横竖不答应他就是了。何至于伤人性命呢?”

晏王听到这里,才道:“我看未必是她……是谢主事所为。”

赵穆笑道:“哥哥怎说这话,当时屋内只你们三个人,不是谢主事所为,还有什么人?你自然是不可能,难道是那死了的崔钰自己想不开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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