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闺中记(579)

如今周天水一句一句入耳,声声若惊雷般,竟叫她十分惊心,甚至隐隐有些恐慌。

周天水见她有些鲜见的恼羞之意,便笑道:“这可不是瞎说,而是真中之真,你只是不肯去想罢了。”

云鬟咬了咬唇,忧心忡忡。

周天水道:“怎么啦?是真恼我了?”

云鬟叹息道:“横竖不管如何,只要晏王殿下平安无事,便是妥当。”

周天水道:“殿下自会无事,这一次的崔钰被杀案子,何等的凶险,若不是你救护在先,四爷拨乱迷雾在后,只怕殿下就陷了下去也。想来这必然是东宫所为无疑了,如今见阴谋败落,便才孤注一掷。”

云鬟长长地叹了口气:“这皇家之事,难说,难说。”

周天水道:“横竖不与我相干,至于你,可也就是一个’难说’啦。”

云鬟横她一眼,便不理会,转身道:“我去做公了。”

周天水上前拉住:“好不容易正经说会儿话,怎么说走就走?自从上京来,咱们却少亲近了,你是故意跟我疏远不成?还是觉着以后或许就是我们的……所以事先对我摆出架子来?”

云鬟又涨红了脸,便站住脚,正色道:“姐姐再跟我说这话,就真恼了。”

周天水吐吐舌,道:“又怎么样,你难道心里没有晏王世子殿下?自打他走了,若不是你对晏王殿下那般尽心,殿下又怎会如斯安泰,你对殿下这般尽心,难道不也是爱屋及乌?”

云鬟见她越发口没遮拦,反变本加厉起来,甚是没法子,便垂头叹了口气。

周天水道:“我虽不知你与他先前到底是有什么恩怨,可是自从上京来,我冷眼看着,你们倒也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的,且世子那个年纪,按理说早就妻妾成群了,如今仍是孤身一个,我也猜到该是为了你的缘故。这般深情,夫复何求?”

瞅了云鬟一眼,又道:“你的年纪也是不小了,终不成一辈子都做这个行当?将来的事,也是时候该好生想想了。”

因又拉了云鬟一把,凑在耳畔低声说道:“虽然我跟四爷都觉着静王妥当,可是……早就听说圣上的心是偏向晏王殿下的,保不准……真的会出一个意外冷门呢,所以我方才说的那些话,其实也不是玩笑。你是聪明人,且细细寻思,自然懂得。”

云鬟无法,便只说道:“你只顾说别人,说的这般尽兴,你自己又是如何?”

周天水愣怔:“我?”

云鬟道:“风生水起,又是几时?”

周天水脸色顿时不自在起来,云鬟才有几分受用,便笑道:“怎地,说起别人来便口若悬河,轮到自身,就哑口无言了?你这会子可才懂我方才的心境了呢。”

周天水横她一眼,道:“你不用揶揄,风生水起,自然会风生水起,等京内的事儿暂且定一定,然后……”

忽地皱眉,透出凝重忧色。

云鬟本是拿私情跟她玩笑,好堵着她的嘴,见她这般模样,却不安起来,因问:“怎么了?”

周天水重重吁叹了声:“我如今不怕别的,只担心一件事。”

云鬟问道:“什么事?”

周天水频频看她,终于忍不住道:“虽然他叮嘱我不许多跟你提,只是我猜你这般灵透,必然瞒不住,……我忧心的是四爷的身子。”

不提还好,一提,云鬟自觉心也被人狠狠地捏了一把,原先脸上的浮红便极快退了个干净。

周天水低低说道:“我自不怕巽风哥哥跑了,可是……可是我只怕四爷万一有个、有个……可叫人如何是好?”

她这一句说的断续且无头脑,云鬟却明白:对巽风而言,白樘自是个如父如师的角色,容不得他出丁点儿意外,因此周天水说这句的时候,对云鬟……却也是感同身受。

既然说开了,云鬟默默问道:“真的、丝毫的法子都没有吗?”

周天水摇头:“当初那颗药丸,用尽了几种珍奇难得的药草,譬如其中的一味,叫做半叶莲的,十年生叶,十年开花,等到花开才能入药,天下虽大,要找这正是时候开花的半叶莲,又谈何容易。”

最后,天水用几乎只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道:“事到如今,只能听天由命了。”

天水回过神来,因觉气氛沉重,正欲开解几句,抬头之时,却见眼前已没了人。

第393章

云州,晏王府。

赵黼迫不及待地将云鬟的来信拆开,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云鬟写这封信的时候,自然比世子府跟静王修书的时间都要晚。她是世子府命案之事看似尘埃落定,而京内也仿佛恢复平静的时候,写下此信的。

就如同是对前面那两封信的概述跟总结。

赵黼起初接到之时,只顾满心狂喜,几乎还没开始看里面写的什么,便已经情难自禁,在那隽秀清逸的字迹上用力亲了几口。

蒋勋在旁看得又是皱眉,又是忍不住笑。

只不过当他终于勉强定神、看明白纸上内容的时候,赵黼脸上的笑才飞快敛了。

他想不到,这薄薄地两张信笺里,承载的却是似山般沉重的消息。

对普通百姓甚至如云鬟这般中下级官员来说,京内那一场暴乱,其实并不算十分的“惊恐”,只是“变化”而已。

因在他们都看不见的地方,有一场默然之中进行的角力,却也是天底下至为凶险敏感的角力,——并不仅是关乎一人之生死,而是因一人之命运,牵扯着千千万万人的命运。

也是后来,云鬟才知道京内那个夜晚,是怎样的惊涛迭起。

事情的起因,自然便是世子府的血案,三法司联手审讯之下,矛头直指太子府。

本来宫中内侍前往大理寺之时,白樘该即刻进宫、禀奏如今为止的所有案情及重大发现,然而白樘因谨慎起见,决定再压一压,继续查下去,直到真正“水落石出”,再行禀告皇帝。

只可惜,白樘虽有这般胆量跟手段,有的人却实在是等不及了。

那便是太子殿下赵正。

先前因太子府内的种种事端,皇太孙妃夜游,辽人细作作乱,以及李氏在宫中被皇太孙手刃……这一连串事情下来,已经让太子心中十分惴惴。

正如顾詹士所说,晏王世子府出了命案这件事,他们本以为晏王毕竟会受波及,太子府可以松一口气了,谁又能想到,此事竟偏偏又死死地掐住了东宫的脖子。

周围的传言,皇帝模棱两可的态度,摇摇欲坠似的境地,让太子再也无法按捺。

事发这夜,宫内东昭门的侍卫统领正是太子的人,可以暗开宫门,里应外合。

先前巡城司的人马,原本赵黼能够自由调动,如今赵黼偏回了云州,自然正是可乘之时。

再加上朝中也自有一半儿的人是太子这边的,只要事情行的机密果断,让赵世即刻称病传位,便也是顺理成章,十拿九稳的。

因此赵正终于决定,成败在此一举。

就在他们决定动手、计划都周全之时,赵世忽然派人召见晏王恒王进宫,正在东宫接到消息之时,宫内来请的内侍也旋即到了。

赵正只得佯作无事,问道:“这会儿城门都要关了,如何又传人进宫?”

内侍道:“圣上先前突发了心疾,所以才传几位王爷跟太子进宫伴驾呢。”

赵正心头一动,道:“恒王跟晏王都已经进宫了么?”

内侍道:“回太子殿下,两边儿也自有人请。这会子只怕正也启程进宫呢。”

赵正入内,同幕僚们飞快地商议了几句,约定了行事之号,便随着内侍进宫而去。

不多时来至万安殿,就见门口上晏王站着,也是才来,见了赵正便转身行礼。

赵正道:“你如何还未进内?”

晏王道:“方才看见是太子殿下来到,便想稍等一等。”

赵正将他打量了一眼,却不知他这般恭敬,是真心还是假意。因问道:“恒王呢?”

晏王道:“我来之前,看见恒王正进内去了。”

赵正不置可否,当下便同晏王一块儿进殿,果然见恒王立在地上,皇帝赵世坐在榻上,正在吃一碗汤药。

两人上前行礼,太子道:“听说父皇身子有恙,不知可如何了?”

皇帝慢慢将药递给旁边侍从:“没什么,只是年纪大了,毛病自然便多了,只不知为何,一时半会儿仍是死不了,叫人着急。”

几个人面面相觑,太子忙道:“父皇何出此言,父皇正当康年,千秋鼎盛。”

赵庄跟恒王也都称是。

皇帝道:“是吗,你们心里,都没想过要朕快点死吗?”

赵庄先跪在地上:“父皇说这话,叫儿子们无地自处了。”

太子跟恒王也相继跪下请罪。

皇帝却仍是淡淡地,望着三个人道:“朕听人密报,说是近来,有人暗中调动京城兵马,意图不轨,你们……可曾听说此事?”

上一篇:沉舟 下一篇:妾本无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