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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586)

这件事,说起来其实并非她的错儿,因云鬟并未故意吃酒。

只是若平白仔细解释起来,倒显得心中有鬼,何况此事一言半语也并不能说清。

但这样简单一句,却仿佛是去“花天酒地”了一般。

晏王不答,云鬟低着头,也自不能看他,只听到自己的心“噗通噗通”乱跳个不停。

沉默了片刻,才听晏王又出声说道:“是了,有句话我一直想问,都未曾寻到机会,——上回我匆匆里那般决定,你心里可是怎么想的?”

云鬟一时转圜不过来,便问道:“王爷指的是什么?”

晏王对上她的双眼,道:“便是我想让你辞官、去云州的话。”

云鬟喃喃道:“我、并无什么想法,只是……感激王爷不罪之恩罢了。”

晏王看了她半晌,也瞧不出这是真心还是怎地。却笑道:“然而如今,这条路却也是不能够了。”

云鬟自知道他的意思,这几日里,几乎满京城的人都知道辽人主动议和之事了,且还派了辽国皇帝最宠信的睿亲王、跟随晏王世子一同进京,以示诚意。

原先辽国锋芒最盛的时候,百姓们众说纷纭,都说辽人天生凶残无比,且又力大无穷,打起仗来更是鬼怪一般,再加上先前正是舜国极弱之时,连吃了几场败仗,更加弄得人心惶惶。

只是近些年来,有晏王父子镇守云州,不知不觉中情势才有了变化,尤其是赵黼跟花启宗那一战,堪称转折,才让民间对辽人的惧意大大地减轻。直到如今,听说辽人主动议和,百姓们的喜悦可想而知。

云鬟见晏王主动提起此事,面上虽无事,心里却又微微窜跳起来,却不知晏王是否又有别的安排。

晏王见她无声,便道:“只是……不日黼儿就回京来了,不知你作何打算?”

又是这般问话,先前在畅音阁内,薛君生也曾这般问过。

短短地半天之内,竟有两人一本正经地问她这句。

可知云鬟从来最头疼这件事,说是自欺欺人也罢,一味回避也罢,总是不肯仔细去想此后……尤其一想起跟赵黼的相处,种种皆是难以面对……就如昨夜。

云鬟伸手用力握了握脸,似宿醉未醒。

脑中嗡嗡然发声,情不自禁地轻轻捶头。

晏王见她敲头,又看脸色隐约苦恼,心头一动:“说起来,我竟是忽略了一件事……”

云鬟深深呼吸,勉强问道:“不知何事?”

晏王含笑道:“我自然知道黼儿对你是情深一往,却并不知你对黼儿,又是怎么样?”

可话虽如此问,晏王却也并不放在心上:毕竟在他看来,赵黼年青有为,俊美英武,出身皇族,又难得情深一往,这般人物,怎会不被人青睐?

云鬟再想不到晏王问的竟是这话,慢慢地红了脸,又如何能回答,只是越发地不自在。

晏王见她窘然,只当羞怯:“其实我原本还不觉如何,只是现在,越看越觉着,还是黼儿的眼光最好。”

可是毕竟,太“非同一般”了些。

别的尤可,这整日跟男子厮混在一起,昨儿又夜宿畅音阁,醉酒……

晏王忽凝视着云鬟的双眼,低低说道:“我虽明白你不同于寻常女子,只怕黼儿喜欢你,也正是因如此,可是……黼儿毕竟年纪这样老大,你也……因此我还是觉着,虽然云州不可去了,等黼儿进京后,你们之间,总要尽快有个结果。”这几句话虽轻,声音却肃然。

云鬟屏住呼吸,晏王道:“你可懂我的意思么?”

云鬟几乎记不得自己是如何作答,怎样应酬,也不知道晏王是如何离去的。

只是后来,她闷头大睡了半天,但虽觉身心疲惫,但耳畔聒噪低语之声,却几乎从未断绝过。

是薛君生在幽幽地唱:“ 烟淡淡兮轻云,香霭霭兮桂荫。叹长宵兮孤冷,抱玉兔兮自温。”

一会是赵黼在耳畔窃窃低语:“这小道姑实在可恨,跟男人夜间私会,还说什么冰清玉润呢……”

却又是晏王,道:“你放心,经过上回的事,我自会留神……毕竟,还未看见黼儿成家,还未曾抱孙儿呢。”

又笑道:“是了,昨夜我听闻静王也在畅音阁,你见未见到他?”

云鬟睁开双眼,猛地从榻上坐了起来。

第398章

云鬟歇了半日,过午醒了,沐浴更衣,才觉身心皆受用些。

在书房内看了会子书,毕竟心头有事,竟难看得下去,随便写了几笔字,想到终究前途未卜,不由搁笔走到窗前,胡乱打量外头景色。

素闲庄,可园,一直到如今这府邸,相比较前世而言,她已算是走出了那曾困禁她的地方,然若想起,那一山一石,人物花草,却仍历历在目。

此刻精神尚好,不似昨夜般迷乱,一念触及,倒算能撑得住。

正发愣中,便听见有说笑之声,隐隐从廊下传来,听着像是晓晴跟人说话。

却听晓晴道:“我还当你只管来的这样勤,留神王爷不喜欢,却没想到是王爷叫你来的。这会儿可算心安了。”

另一人道:“正是的呢,忽然王爷说你们这府里人手缺乏,我又原本是伺候世子的,如今世子未回,在府内用不上,所以叫我在这儿住一阵子,我心里也诧异,还当听错了呢。”

原来这答话的竟是灵雨,说了这句,又道:“不过近来王爷对主事比先前上心许多。听说今儿还来过?”

晓晴道:“正是,来的时候主子不在家,还特等了会子呢。”

灵雨道:“主事可好么?”

晓晴道:“昨夜给那柯蛮子拉着去看戏,不知怎地吃醉了,竟歇息在了畅音阁里,那蛮子自个儿倒是甩手回来了,等着他来,必要痛骂一顿。”

灵雨笑着劝解道:“主事自打进京,一向忙于公务,也极少有放开心怀的时候,偶然出去消遣消遣也没什么。只是无事就罢了。”

晓晴道:“就是怕有事,主子吃不得酒,先前回来还有些恍惚呢,又睡了半晌,才起来不多久,又在书房里用功了。”

云鬟听她两人渐渐靠近,怕站在这里吓着两个,便又后退到桌边儿坐了,抬手在额头揉了揉。

不多时候,晓晴引着灵雨走了过来,进内行礼,又含笑说道:“王爷说世子又不在府内,嫌我在府里躲懒清闲,又说主事这边儿人手少,故而遣我过来给主事使唤。”

云鬟听了这般温声软语,又见她们两人巧语嫣然,便也微笑道:“我本是受不起,只是晏王殿下一片心意,叫人不敢推辞,就暂且委屈姐姐了。”

灵雨抬头一笑。自此,镇日里就同晓晴两个负责云鬟的日常起居之事。

只不过灵雨虽那般说,然而对云鬟而言,晏王特意叫灵雨过来,却仿佛另有一层意思。

毕竟,才出了她在外头“酒醉”夜宿的事,后脚晏王便送了灵雨来……此中,兴许便有让灵雨留心她的行止之意,也未可知。

是夜,柯宪自刑部归来,果然来看望。

晓晴见了他,便先拦住质问,道:“柯大人!昨儿明明是你撺掇我们主子去看戏,如何你一个人回来了?”

柯宪作揖道:“我的错我的错,只不过我自然知道不至于有事,所以才放心回来的。”

晓晴道:“你说的轻巧,不过是事后诸葛亮罢了。幸而是无事,若是有个万一,你可担待得起?”

柯宪见她刁蛮,只是吐舌。

灵雨在旁忍笑道:“罢了,让柯推府入内见主事罢,想必还有话说呢。”

晓晴仍是哼道:“下回若还这般,以后你便不许来府里了。”愤愤地放了柯宪进内。

云鬟果然也有话问,见他进来,便道:“柯兄,昨夜到底是怎么样?”

柯宪道:“你果然都不记得了?”

云鬟道:“错把那酒当茶水喝了后,便醉得死了一般,哪里知情。你怎么把我撇在楼里了?”

柯宪忙道:“委实不是我有心的,当时你醉了,只顾趴在桌上睡,我当时却也并没想到是因醉了……只后来薛先生来看,才见你脸儿红红地,叫又不醒,扶也不走,才知道醉倒了。我便想叫阿喜来帮忙带回车上……”

当时,柯宪虽提议如此,薛君生劝道:“不可,是酒醉了的人,又出了一头汗,这会儿一出去冒了夜风,必要一场大病。不如且在阁子里安歇一夜。”

柯宪道:“这个……只怕使不得,还是回去妥当。”

薛君生笑道:“我同谢主事也是相识,如何使不得?何况醉得如此,若给有心人瞧见了,只怕又多些流言蜚语。”

柯宪因见了他的戏,也甚是喜敬他的为人,正有些犹豫不决,忽听有个声音道:“不妨事,就留在这里住一夜停当,管保一根头发丝也丢不了。本王的话,是再没有错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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