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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604)

这一会儿,外头有人来道:“薛先生要回去了,叫奴婢来回禀王爷一声。”

静王应了,那人便退下。

白樘道:“怎么……薛先生之前还在?”

静王道:“打算叫你来的时候,本想留他出来相陪,只是他偏着了凉,身上不适,因此就叫他在内歇息罢了。”

一刻钟之前,就在白樘跟静王两人吃酒的当儿,静王府的后宅书房外,有人道:“先生可醒了?”

书房之内,薛君生正在整理衣裳,闻言道:“可是如茗姐姐?”

门口上如茗笑笑,进来道:“听闻先生身上不适,王妃命人特意煮了一盅冰糖雪梨炖雪蛤,最是滋补养肺、对保养嗓子也最好的。”

君生谢过,贴身的小幺儿忙接过来。

如茗打量他静色秀容,仍是含笑道:“是了,王妃还说,先生的《玉簪记》唱得甚好,以后,还盼着有更多新样儿好看的戏文呢。”

君生仍是恬和微笑之态,道:“王妃的意思我已经懂了,且请放心。已经在想了。”

如茗笑道:“如此甚好。那先生且慢用汤水,我便回去了。”

君生道:“相送姐姐。”

眼见如茗等去了,小幺儿揭开盖盅,啧啧道:“王妃真是心细如发,又果然是最得人心的。主子且快趁热吃了。”

君生回头看了一眼,却道:“我并不爱吃甜的,你替我吃了就是。”

小幺儿道:“这如何使得?这般好东西,且又指明了给主子的。”

君生道:“不必啰嗦。”

小幺儿吐吐舌,便果然欢欢喜喜地捧着,尽力吃了两碗。

君生见他舔嘴咂舌,似吃得甚是满意,无奈一笑,便往外而去。

又吩咐:“你方才说殿下如今在陪白尚书,我便不过去了,只叫人去告知殿下一声。”

小幺儿自去转告了,陪着他出府自回畅音阁。

半路,君生撩起帘子往外看去,心头转念,便把小幺儿叫来,低低吩咐了几句。

这人飞快地跑走,半晌回来,道:“主子只怕去不成了,听说皇太孙殿下、以及刑部的季行验两位都在府上呢。”

君生道:“去不成了么?”

帘子垂落,里头传出一声轻笑,如同冷风掠过秋水,掀起些许彀纹。

就在此时,谢府之中。

赵黼跟云鬟两人,一则酒力所致,一则无可忍的地步,阴差阳错,竟将话说开了。

之前赵黼呵斥晓晴出去,晓晴虽然惧怕,可又担心他对云鬟不利,因此仍是战战兢兢地站在门口。

又听他两人说了这些话,懵懂疑惑,心跳忐忑。

只是她毕竟从小儿伺候云鬟,见云鬟起初虽有冷怒之色,可同赵黼所说的那些话,却仿佛大有内情,又见最后潸然落泪,竟并不是方才的敌对抗拒之意了。

晓晴高悬的心也慢慢地放了下来,知道两人之间,必有些自己所不知道的缘故,又看是这般……却不好在此打搅。

正犹豫着想要退出,却见赵黼在云鬟耳畔又低语了几句,竟将云鬟打横抱起,便往内而去!

晓晴一惊,本欲叫一声儿,又忙捂住嘴,眼睁睁地看赵黼抱着云鬟,轻车熟路地走出厅中,竟往她的卧房而去。

晓晴方才平复下去的心跳复又大乱,在原地呆了会儿,便忙不迭地跟上,因走得急,几乎摔倒。

一前一后,绕过廊间。

赵黼毕竟腿长脚快,晓晴紧追几步,才看见人在跟前儿,却偏偏不敢靠近过去,只惶惶然跟随。

幸而云鬟贴身的丫头只晓晴一个,平日里近身伺候、能在她卧房内随意出入的,也只晓晴,故而赵黼一路而来,并没碰见底下之人。

晓晴跟到门口,欲要入内,房门却在眼前蓦地被撞上了,晓晴双眸圆睁,手抓在门扇上,欲要推开,却又并没这个勇气。

正死死盯着看的时候,却听得一声低低地呜咽,隔着门扇传了出来。

晓晴攥着拳,却只顶在自己唇上,她睁大双眸,慢慢转身,沿着门扇缓缓蹲在地上。

这会儿屋内,却如同狂风吹动蔷薇架,自有一番雨狂风骤、花摇蕊摆的情形。

原来赵黼才进门,将门撞上的当儿,便顺势抵住。

许是因为喝了桂花酒,她的唇竟格外娇软香甜,赵黼原本是想温柔些,谁知却违背了本来的心意,毕竟太过急切。

两个人的力气本就不能相提并论,如此对他来说自是轻而易举。

云鬟因酒力作祟,且又心神激荡,倒也并没多想,谁知道,下一刻竟是这样一场暴风骤雨?

他的手竟十分灵活,动作亦巧妙,平日里云鬟自己解带都不曾做的这般利落。

云鬟头晕目眩,神智越发昏沉,又听得狂喘乱息,眼前且光线晦明,更有些分不清前生今世。

第411章

且说白樘于静王府吃了晚饭,陪坐喝了会儿茶。

眼见时候不早,便命备轿,静王送他出门。

先前因殿前选了晏王一节,白樘虽然有些问心无愧,只不过面对静王,仍觉有些异样罢了。

正如周天水所说,白樘心中认定的人,其实一直都是静王。然而他却又是个最敏锐的人,当时赵世迟迟不肯表态,白樘早就觉着不妙。

且沈相在朝中势力极大,虽然静王从来名声极佳,群臣也似很“齐心协力”,可若是皇帝的意思不在静王身上,群臣如此……岂不是竟有些团团“结党”之意?

但是……白樘并未跟静王所说的是,他那会儿选择晏王殿下,其实,还有一个理由。

是一个促使白樘改变心意,同时不能对静王直言的理由。

这一会儿,他于轿中,这无人窥见的私密所在,也同样是端然静坐,眼皮低垂,默然神思。

正行走间,听得外头马蹄声响,隐约似传来熟悉的声音。

有人叫道:“殿下……”

那马蹄声不疾不徐,缓慢靠近。

白樘睁开双眸,虽然这来者尚且未曾出声,白樘却已经猜到来的是谁。

果然,便听那声音朗朗地,穿透夜色,穿过轿帘,直传入进来,说道:“原来是白尚书,这是打哪里来,到哪里去?”

轿子早就停下,白樘俯身而出。

抬眸之时,便见赵黼人在马上,虽在随意问话似的,也并无特别表情,却不知为何,在白樘所见,这位殿下面上,竟隐隐地仿佛流露出一股难以掩饰的得意气息。

白樘淡然拱手:“不想竟在此遇见殿下。方才去静王府,如今且回刑部。”

赵黼见他如此,忙翻身下马,笑道:“尚书怎么如此多礼?”

因走前一步,暖蔼地夜风之中,他身上透出很淡地甜香桂花之气。

白樘不由复抬眸看去,却见赵黼的双眸格外之亮,月光之下,脸颊上也似有些异样绯色。

白樘问道:“这会儿,殿下却又是……要去哪里?”

他本要问赵黼是自哪里来,话到嘴边,却又换了如此一句。

果然,纵然他有心不问,赵黼却巴不得地供认说道:“方才在谢主事家里喝了两杯酒,这会子回府里去。”

白樘唇边一动,却并没怎么笑,只道:“原来如此。”

此刻银河天悬,月华如练。

两人目光相对,白樘的双眸依旧沉静无波,似月下的海面,只有些明明灭灭地光罢了,然而赵黼的双眸却如同星灿,又仿佛带些烈阳之色。

正是一冷一热,两个极至似的。

这一夜,赵黼虽未曾宿在谢府,季陶然却是睡得香梦沉酣,无知无觉。

直到次日早起,晓晴早吩咐了两个小丫头过去伺候,自己却在屋内伺候云鬟洗漱。

更衣之时,便见到颈间数个不大不小的红点,便道:“帐子里进了蚊子么,如何主子也不叫我?”

云鬟起初不解这意,到铜镜前照了照,忙举手掩住,却也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

晓晴道:“怎么了?”

云鬟只得垂眸道:“没……拿些粉遮一遮可好?”

晓晴细看了会儿:“只怕遮不住。”

云鬟道:“尽力一试。”

云鬟生得白,颈间肤色更是雪色无瑕,因此那几个点儿竟甚是醒目,且寻常的粉涂上去,却又因肌肤甚是细腻,哪里沾的住?最后,下面儿的几个勉强用衣领挡住,下颌的两处,便剪了两块小膏药贴在上头,预备有人问的话,就说划伤了。

晓晴见她这般大费周章,才后知后觉醒悟过来昨夜的事……有心想多问几句,又怕不是她该问的。

正季陶然整理妥当,出来厅内一块儿吃早饭。季陶然便道:“我昨儿怎么就醉了?也没喝多少呢。”又道:“那六爷呢?他昨晚上可也歇在府里?”

云鬟道:“他回去了。”

季陶然“哦”了声,低头喝粥,孰料目光转动间,看见云鬟颈子上两块膏药,随口问道:“是怎么了?”

云鬟举手摸了摸:“方才被花枝划到了。”

两人用了早饭,便一块儿往刑部来,云鬟因惦记着顾小姐之事,便吩咐季陶然:“抽空可否请小白公子过来,有件事同他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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