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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616)

静王问:“我当是谁人在此,原来是亲王殿下,不知是发生何事?”

睿亲王道:“方才面圣而归,本欲相请谢主事饮宴,下属一时莽撞,竟惊动了王爷?”

赵穆道:“我也正欲进宫去,听得此处喧哗,不知何故,故而一观,无碍那就最好不过了。”

赵穆又看向云鬟,道:“谢主事这也是进宫才回?”

云鬟应了。赵穆笑道:“既然是亲王殿下好意,可要赴宴么?”

云鬟道:“亲王相请,本不敢辞,怎奈部里事务繁忙,下官委实不敢耽搁。”

赵穆点了点头:“都知道你们尚书是个最醉心于公务的,你们这些手底下的,也一个个不遑多让,大有其风,好极好极。”

便又笑对睿亲王道:“听闻进来亲王身旁两名侍卫离奇死亡之事,也交付了刑部料理,只怕他们果然是不敢怠慢,要加紧侦办的。如此……恐要让亲王失望了。”

睿亲王道:“理当如此。”也看云鬟道:“既这般,那就以后再请谢主事了。”

云鬟只垂首做了个揖,睿亲王便同静王道别,上车而去。

静王目送辽人离去,便问道:“主事可无碍么?”

云鬟道:“多谢王爷,并无碍。”

静王叹道:“这位睿亲王萧殿下虽还称得上斯文,只他的这些部属仍是改不了那个蛮横脾气,以后要多留意,若遇上他们,且不可硬碰硬,以免当面吃亏。”

云鬟道:“王爷教诲的是,下官铭记在心。”

静王笑笑,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眼,问道:“你一个人进宫来着?有何要事?”

云鬟才要回答,忽地听马蹄声渐近,两人转头看去,却见竟是白樘同阿泽两人一前一后来到。

白樘翻身下马,先向静王行礼,又问:“殿下如何在此?”

静王道:“淑妃娘娘召王妃进宫说话,我怕她行动不便,便送过来。”

云鬟这才知道后面一顶轿子中的竟是沈舒窈,欲要抬头看过去,却仍按捺。

静王又道:“我才问主事一个人进宫做什么,原来你们是一路的?”

白樘道:“是。”

静王在他臂上轻轻一握,含笑道:“至于其他的,你只问主事就是了,我且先进宫去了,免得娘娘等急了。”

白樘跟云鬟等忙恭送,静王重又回了銮驾之中,起驾而去。

只等王驾过了,白樘便问起来。云鬟不欲另外生事,又叫白樘忧心,便只道:“是睿亲王派人相请,正相持里,静王殿下解了围。”

那差官见她轻描淡写,竟不忿道:“并不是相请,卑职看他们的样子,倒像是要硬抢,还惊了马,差点儿伤了主事。”

早先静王耽搁,白樘便疑惑了,闻言沉了眼色:“伤着不曾?”

云鬟摇头,白樘见此在宫道上,不便多言,便复又上马,带人自回了刑部。

此刻日影西斜,夕照的光在廊下,如铺了一地一墙、满世界的金。

有几棵紫玉兰正是时候,从庭院内舒枝展叶,本有些妖娆的姿态,在温暖的晚光中,又有些如梦如幻之意。

云鬟本欲自回去理事,只是白樘头也不回,倒是让她几度欲开口而不得,只能随着他一路且走且思忖。

过了角门,眼见将到白樘公房,云鬟终于轻声唤道:“尚书……”

还未说完,白樘脚步微微一顿。

云鬟忙止步,离他三四步之遥停下。

阿泽也跟在身侧,见状便站住脚,却见白樘回过身来后,竟向他微微示意。

阿泽有一丝意外,却也只得垂首侧退两步,自去不提。

白樘盯着她看了片刻,说道:“怎么?”

云鬟垂首道:“若尚书并无吩咐,我便告退了。”

白樘忽然道:“睿亲王的案子,季行验已经跟你说过了么?”

云鬟道:“是。”

白樘道:“你有何看法?”

此事云鬟暗中也曾忖度过,却是毫无头绪,便道:“只觉着,有人意欲对睿亲王不利。听闻萧忠对亲王是最忠心不二的,只怕他的死,也跟此事有关。”

白樘转开目光,看向庭院之中,道:“你提到萧忠,近来我也始终思忖一件事,根据众人的供述说:萧忠被拖上岸前,已经伏在水里大概半刻钟,且并未动过,如此十有八九该是毙命了。那为什么凶手还要再补上一刀?只是因为吃不准他到底死了没有,亦或者为了让他死的更加彻底?毕竟众目睽睽之下,这行为却有些太过冒险。”

云鬟不由道:“既然这样,一定有个让凶手值得去冒险的理由。如果萧忠之死真的跟睿亲王的安危有关,或许……是萧忠知道了什么内情,需要被灭口?”

白樘道:“不似。以萧忠的性情,若真的知道,应该不会闷在心里,只怕早就会嚷闹出来。”

云鬟喃喃道:“那还有什么理由,让凶手一定要杀他不可?”

白樘负手,望着金色夕照中那一簇紫色玉兰,花儿迷离妖娆,倒影在古井无波似的双眸之中,原本清冷的眸中,竟也似有花影微微。

白樘道:“罢了,先不提此事。你……回去罢。”

云鬟拱手行礼,答了一声“是”,才要走的时候,忽然想起在宫中、睿亲王对自己说的话。

脚下一停,回头看白樘之时,却见他正也看着自己。

不期然目光相对,白樘微蹙眉头,转头又看向庭外,淡淡问道:“怎么,可还有事?”

云鬟道:“先前在宫内,最后那一步棋……”

白樘道:“如何?”

云鬟鼓足勇气,道:“据我看来,圣上明明并没有想走那一步……”

白樘一笑:“是么?”

云鬟道:“尚书因何要让我补上那一步?”

白樘目光悠远,片刻才说道:“你以为将棋局恢复就算完成了么?你却并不知圣上的心意。”

此刻,有一只花雀飞来,蹬在那枝子上,荡秋千似地摇晃。

白樘凝望彼处,道:“当时圣上说手腕昔年受过伤,故而总是犯疼,可还记得?”

云鬟点头:“记得。”

白樘道:“你大概不知道圣上的手、是以前年青时候跟辽人交战时候伤着的,当时几乎整只手都断了,幸而随行医官高明,才抢救回来。”

云鬟果然不知此事,白樘道:“所以那时圣上提起此情,并不是无意。尤其对弈的是辽国的睿亲王,在这种情形下,如何能输?”

云鬟屏息静听,当时听了睿亲王所说,还并不觉如何,此刻,却隐隐地有些后怕。

那会儿她听了赵世所命,只当这是一件儿极容易的事,哪里想到各种内情?

倘若不是白樘在侧指点,若她贸然恢复了棋局,而赵世又输给了睿亲王……倒想不明白此举究竟是福是祸、有功亦或有过。

白樘道:“对了,还有一件儿……”

云鬟恍惚抬头,白樘道:“当年跟辽人短暂那段休战,辽人送了那位皇室女子来和亲,后来……薄命而亡……那辽女,便是睿亲王的长姐。”

这话,在侦办废太子府上事件时曾提及。白樘又看云鬟一眼,这次的眼神却有些奇异。

云鬟怔然思量,眼前衣摆微动,却是白樘转身去了,只得拱手恭送。

是日,太子府上。

赵黼因被太子妃训斥了一番,略有恹恹,幸而赵庄过来解围,好歹将太子妃哄劝去了。

灵雨才敢上前,道:“昨儿晚上殿下才走了不多久,太子妃就叫人来问,不合给发现了不在里屋……便问我,我却也不知道……”

当时听说赵黼不见了,赵庄夫妻双双过来查看,又审问灵雨。

灵雨心中自然明白,这半夜里赵黼除了一个地方,绝不会去别处……可是却半个字也不敢说,不管如何恐吓,只是咬牙说不知罢了。

赵庄却隐隐也有些知晓,也是不敢吐露。

太子妃起先是恼,又见儿子不见了,便担忧起来,哪里肯撂手,便命人去静王府、镇抚司两处最可能的地方找寻,可可地都不在。

几乎一夜未眠,清早儿便又来探望,含惊带怒地,竟堵了个正着。

赵黼在外跟灵雨说话的当儿,太子妃自然知道儿子无碍,顿时那焦心担忧之意便尽数退去,只剩下惊怒了。

此即,赵黼在椅子上摊手摊脚地坐了,叹息道:“唉,我要赶紧把人娶了才好……”

灵雨忙过来问道:“殿下能这会儿娶亲么?”

赵黼见她有些惊喜,便斜睨问:“你倒似比我还着急?”

灵雨垂头道:“奴婢不过是……为了殿下着急罢了,横竖若真的娶了过门儿,太子妃也不用着急上火了,就皆大欢喜了。”

赵黼笑了两声,咂嘴道:“难道我不着急么?只是我们也不过是干着急,谁叫她不乐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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