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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633)

赵黼略一犹豫,却果然走到她身旁,低头道:“只管问我,那你心里想的又是什么?”

云鬟道:“殿下,不可胡闹。”

赵黼垂眸打量,轻声道:“母妃方才的话你都听见了……我说明年,她兀自不信呢。”

云鬟道:“太子妃也是为了殿下着想……”本要再说一句话,可是想到这几年来,以他的为人,性情,身份,倘若想要得别人,又有什么人得不到,又何必只是困守着她?

赵黼见打住,问道:“怎么不说了?”

云鬟道:“方才灵雨同我说,前些日子太子妃病了?”

赵黼举手拥着腰间:“那次本想跟你说……又怕你忧心。”

说了这几句,心中紧张悚惧之意才渐渐退了,云鬟缓缓抬眸看向赵黼。

这时,于她面前的赵黼,身上江夏王的影子逐渐退却,而……只是他。

心中有些奇异的云涌,云鬟不敢再看,垂眸道:“我该怎么回去?”

赵黼道;“才来,就想着走?”

云鬟道:“其实不该来的。”

手指在她的樱唇上轻轻揉过,赵黼低笑:“你若不来,可如何是好,真叫我跟那个圆房不成?”

云鬟不由问道:“若我不来,你会如何?”

赵黼道:“你想我如何?”手有些颤,勉强抚过她鬓边一抹垂落的发丝,沉默间,目光在眉眼间逡巡,又极快地落到唇上。

霞光散锦,夕照若虹,脉脉余晖在两人唇齿之间辗转,似被甘甜的双唇吮入,又如被缠绵地亲吻研出。

不觉日暮,太子妃所派的人来转了一圈,回去禀道:“殿下尚未出来。外头的人还守着呢。”

太子妃琢磨道:“怎么这般乖顺了?”自觉有些奇异,便又带人往此处而来。

灵雨等众见太子妃来到,忙都躬身行礼,太子妃挥挥手,侧耳细听,里头却鸦雀不闻,毫无任何动静。

太子妃皱皱眉,吩咐道:“开门。”

婢女上前,将门锁打开,门打开之时,却见室内竟空空如也,半个人影都没有。

太子妃吃了一惊,里里外外找了一通,回头问灵雨道:“你没看见人出来?”

灵雨心怀鬼胎,道:“娘娘恕罪,并没有看见。”

太子妃咬了咬牙,复带人往阿郁的房中而去。

推开房门,却见阿郁睡在床上,却似昏迷不醒,忙闹闹地掐人中,叫大夫。

半晌,阿郁才缓缓醒来,然而看着身边这许多人,不知发生何事,忙道:“娘娘……”

太子妃见她浑身衣物完好,头发都不见任何散乱,变了脸色:“殿下呢?”

阿郁怔道:“我、我不知道?发生何事?”

太子妃胸口微微起伏:“这混小子!”一叠声叫人来,道:“去打听,看殿下人在哪里,叫他快些回来!”

谁知这一夜,赵黼人却在畅音阁里听戏,特点了一场《白蛇传》,看到那法海拿着金钵上来镇伏白蛇,便叹道:“以前只是看的热闹,如今才知道这各种三味,怎么就这么见不得人家恩爱呢。”

薛君生唱了一场,入后台卸妆,又亲来陪酒。

赵黼叹道:“薛先生跟吃了长生不老药般,这许多年来,劳神劳力,却越发的俊秀过人起来,倒有什么保养的法子?”

君生敛袖陪笑道:“殿下玩笑了。”

赵黼觑着道:“不过,你的年纪也不小了,难道就从来没想过往后的打算?有没有看上的,好成家生子,开枝散叶?”

君生垂眼:“我们这样的身份,不敢奢望别的。”

赵黼笑道:“何必妄自菲薄,我便知道,有几个官宦富贵人家的姑娘小姐,迷你迷得神魂颠倒,有没有?”

君生道:“那不过是别人乱传的罢了,何况我又怎能配得上。”

赵黼道:“普天下好女子多了去了,终不成一个衬和的也没有?这样,你若是想,我给你找一个如何?”

君生笑道:“哪里敢劳烦殿下。”

赵黼道:“总不会是……你从没想过,或者,是有人不许你?我觉着不至于。”

君生静静回答道:“只是我自个儿觉着不该误人罢了。”

赵黼想了片刻:“静王殿下甚是宠你,便叫他出力,替你解了贱籍,你经营了这许多年,必然也有些积蓄,从此置产买地,再娶个贤良淑德的女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半晌,君生敛眉微笑道:“愿承殿下吉言。”

正说到此时,却是太子府的人来寻,赵黼情知躲不过,只得随着而归。

赵黼才上前跪拜,太子妃嗅得他身上酒气,问道:“你去哪里了?”

赵黼道:“在外头听戏。母妃着急叫我回来,不知怎么了?”

太子妃道:“你反倒问我?我下午说的话,敢情你都当作耳旁风?”

赵黼苦笑道:“母妃说的话,孩儿自然不敢不放在心上。”

太子妃道:“那你却为什么又偷偷跑了!”

赵黼嘀咕了一句,太子妃道:“你说什么?”

赵黼叹了口气,终于说道:“孩儿又不是那猪种公,怎么说配对儿就配对儿了……”

太子妃脸色大变,蓦地起身:“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句!”

赵黼知道过了份,便只道:“求母妃饶恕。”停了停,又说:“您的心意黼儿明白,只是有些事情,着实急不得,求母妃成全孩儿。”

话音未落,太子妃抬手,“啪”地一巴掌掴在赵黼脸上。

赵黼睁大双眼看去,从小到大,这却是他头一次挨打。

太子妃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赵黼,也有些惊异自己竟动了手,只得把心一横:“我还要怎么成全你?从先前我第一次上京,处心积虑为你谋划,一直到如今,你自个儿数数看是几年了?我何尝只管着急逼你过?如今,倒还说是我的不是,又嫌我多事。”

又道:“你去看看别人家里,如你这般的年纪,都是怎么样的情形,可知那些人不说你如何,反而责我不为你上心,甚是无能……你竟叫我如何自处?”

赵黼垂头不答,太子妃见他脸上隐隐地浮现数道红痕,毕竟心痛,索性哭道:“倒是叫我怎么好?这颗心使碎了也没人体谅。”

赵黼双膝跪地。

灵雨在外,早暗中催人去请太子,偏赵庄尚未回来,及至进门,两人已经闹翻了。

这一夜,赵黼在门外跪了一个时辰,才给赵庄拉起来送回房中。

回到房中,赵庄安抚道:“你母妃一时气急,有道是打在儿身,疼在娘心,她心里也不受用的很,在里头哭的不住呢。”

赵黼道:“是孩儿莽撞了。已经知罪。”

赵庄道:“且不用说这些,其实也是因为前几日进宫,被后宫那些娘娘们又挤兑了她几句,所以才更加上火,过了这阵儿,自个儿想开,也就罢了。”

赵黼均都答应。

赵庄将走,忽地又望着赵黼道:“可知你从来都是爹娘最引以为自傲的?所以越发忍不得别人说你分毫……只是你母妃性急,用错了法子,好心反成了恶意似的。只因打了你,她难过的紧,明儿起来,再去给你母妃赔个礼。”

这几句话,说的却是情深义重,赵黼不由红了眼眶,道:“孩儿知道了。父王放心。”

赵庄将他抱了一抱,叹道:“早些安歇。”拍拍肩,出门去了。

赵黼盥漱了,回到榻上,枕着手静想今日之事,思绪纷乱如麻。

顷刻,忽抬手在胸口摸了把,哑然:“怎么又忘了?”原来今儿因杜云鹤提醒,他要将这如月珮给云鬟,谁知这连番的事下来,竟反而忘记了这一宗。

正放在眼前打量,忽然外间敲门声,赵黼还当是灵雨,便道:“何事?”却听门外人道:“殿下。”

原来是阿郁的声音。

赵黼皱皱眉,才要喝退,阿郁道:“今儿的事,我有话跟殿下说。”

赵黼坐起身来:“进来罢。”

门扇打开,阿郁垂首走了进来,赵黼道:“你有何话说?”

阿郁淡淡道:“今日的事有些古怪,我听人说,当时是娘娘命我跟殿下同房,只是如何我竟不记得此事了?”

赵黼道:“你兴许是撞到了头,所以惯会忘事。”

阿郁道:“我细细想了想,甚是蹊跷。本想跟娘娘提一提……只是今日殿下惹了娘娘不快,若我再说,只怕越发要大闹一场。”

赵黼点头道:“你倒是很知道大体,想说什么?”

阿郁道:“其实我也隐约猜到是怎么回事,只是希望殿下以后若再行这些,不要给人冷不防。”冷冷说罢,转身欲去。

赵黼抬臂,往她身前墙上一抵,拦着道:“你半夜跑来,就只为了跟我说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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