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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636)

音未落,便听得“啪”地一声,有人骂道:“无礼贱人,着实扫兴!”

竟像是动了手,那歌女惊呼一声,又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另一个人劝道:“罢了,她又不是青楼里的婊子,何必跟她动怒,且我又不是非要她不可。何必妄自生事。”

因又对那歌女道:“你去罢。”

清辉便说:“是他。”

云鬟点了点头。

两人听到这里,都觉着这柳纵厚的同伴虽然狂妄,然而他却仿佛是个有见识、还算知些理。

果然,柳纵厚那同伴道:“哥哥好性情。罢了,不要这等不识抬举的贱人,我来伺候哥哥就是了。”

两个人仿佛又推杯换盏,吃了起来,最初还说些话语,后来连着笑了几声,不知怎地声音就小了。

清辉跟云鬟悄然静听,不知要不要趁着安静的这会儿离开。

正彼此交换眼神,不料季陶然霍地站起身来,拔腿往外而去。

出了门,就见那原先的歌女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发鬓衣衫有些散乱,脸上一道红红地掌痕,嘴角还沁着血,想哭却又不敢哭,只是掉泪。

季陶然一见,磨了磨牙。

屋内,清辉云鬟见季陶然出门,还当他是要走,只得忙起身跟上。

岂料才到门口,就见季陶然气冲冲地竟去至隔壁房间,咬牙切齿,抬脚狠狠踢了过去。

只听得一声响,门扇在面前轰然洞开!

里外两边儿的人都怔住了。季陶然却举手骂道:“什么混账王八……”

一句话还未骂完,人张口结舌,愣在当场。

云鬟跟清辉因见季陶然发了酒疯,又去柳纵厚那房间里搅扰,不由双双叫苦,早跟着追了过来,忙要拦住季陶然,却因他脚快踹开了门,两个人也看见里头的情形。

云鬟因对柳纵厚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因此当面不认,刹那,只见里头两个男子,其中一个衣衫不整,半靠在另一个怀中,扭动低哼。

那一个略高些的,坐在椅子上,手按在那人胸前,两个人皆都有些脸红,姿态竟大不像话。

纵然云鬟从未接触过这等……却也知道这是何故。

目瞪口呆。

里头那两人没想到竟是如此,那衣衫半褪的那人因恼羞成怒,红着双眼跳下地,指着外头骂道:“哪里来的野杂……”

尚未骂完,便被他身后那人拦住,道:“不可造次!”

云鬟见状,即刻知道了这拦挡者,便是柳纵厚,——因他的目光在她跟季陶然身上一闪之后,便盯着白清辉,脸上张皇之色一闪而过,旋即又镇定如初。

而被拦着那个,总算也定睛看清楚了云鬟三人的服色,一时色变,忙抽身转到旁边,急急整理衣衫。

柳纵厚却还好些,上前道:“怎么……白少丞、季行验也在此地……”只是云鬟因素来跟他并无交情,便不认得。

此刻偏是至为尴尬的时候,便又无话找话地问道:“这位又是?”

清辉素来最为冷静自持的人,却也不由为方才那一幕“震撼”,垂眸淡声道:“是刑部主事。”

云鬟也是极为尴尬,真是两世都没见过的光怪陆离。只勉强耷拉着眼皮不看,略点了点头。

谁知季陶然是醉里的人,哪里还管这些,一愣之下,竟指着笑道:“柳侍卫,原来你竟然有断袖之癖?!”

云鬟只觉得耳朵里刺刺的,见清辉不语,忙拉住季陶然道:“咱们且去了。”

柳纵厚虽然看着镇定,被人如此当面揭穿,脸色略红,却笑道:“季行验是误会了,方才……是不小心跌倒,将他扶起来而已。”

清辉也半垂眼皮,道:“既然如此,且不打扰二位。我们正要去了,告辞。”面无表情而心思复杂地拱手,转身也扶住季陶然。

季陶然仍意犹未尽似的,只顾失笑。

云鬟只得举手按住他的嘴,季陶然起初尚且支吾了两声,却语不成声,由得他两人架着,好歹出了酒馆。

夜色深沉,柳边儿风生,颇有些凉爽,因季陶然醉了,便叫小二去雇了辆马车来,众人七手八脚,把季陶然塞到里头。

他们两个人也跟着爬碴进内,马儿却让小厮们牵着在旁跟随。

车厢里燃着一点烛光,幽幽暗淡。

除了季陶然仍时不时地呵呵乱笑,云鬟跟清辉起初都未曾出声。

车行了会儿,清辉才默默道:“原来他有这种癖好。”

云鬟便也道:“先前……无人知道么?”

其实蓄养优伶之类,或者断袖龙阳等,也并非罕见,也不见得不容于世,比如人人都知道静王跟薛君生最为交好,但是柳纵厚,却从来并无这种“新闻”传出。

清辉道:“我并不知……”顿了顿又道:“不知父亲知不知道。”

他天生面上寡冷,但此刻仍透出几分悻悻不悦。

毕竟耳闻是一回事,眼见却又是一回事,尤其是方才看见的那一幕,实在令人心里格外不受用。

云鬟低低道:“可要跟白尚书说明么?”

清辉道:“是要说明的。要看父亲的主意。毕竟姑姑是最听父亲话的,先前这门亲事,是顾家的人定下,父亲因觉着不好插手,便只私下查了柳纵厚为人而已。却不明白知不知道这件事,好歹跟他说一说。”

云鬟道:“甚是,好歹尚书做主便无碍了。”

两人悄然说到这里,中间季陶然翻了个身,叫道:“我不信!我不信!先生你醒醒……告诉我……”胡乱抓住清辉的腿,便抱在手里。

惹得两人相顾莞尔。

清辉便先送了云鬟回谢府,又陪着把季陶然送回将军府不提。

是夜,云鬟睡梦之中,不觉浮现“醉扶归”里所见那一幕,她又跟别人不同,种种细节,纤毫毕现,实在惊悚。

正辗转之中,隐约听到似有马蹄声过,却被梦魇缠住,便未曾醒来。

直到次日,旁边柯宪来叫,因说道:“可听说了没有?昨儿太子府丢了一个人。”

云鬟正整理衣冠,忙停手问:“丢了什么人?又怎么叫‘丢’了?”

柯宪道:“我方才出门的时候,见一名镇抚司的缇骑经过,说是太子府的杜管事昨儿早上出门,一天一夜未归,因先前杜管事曾被神秘人伤着,所以怀疑是失踪了。先前正满城里找寻呢。”

这才想起昨夜半梦半醒里听见的那马蹄声响,必然是太子府的人在找寻。

眼前浮现杜云鹤总是阴阴沉沉的脸色,云鬟竟有些心神不宁,却自然不便插手,只得先跟柯宪一块儿前往部里。

才落轿,却见巽风带了几个差官,急急出外,同她微一点头,上马而去。

这日晨起,赵黼单人匹马,飞奔至静王府门口,滚鞍跃下,径直入内。

王府的侍卫见他气色不对,均都惊诧,有人急急入内禀告静王。

赵黼走的快,而静王人在内宅,那报信的人换了两拨,前脚才到,才来得及只说了一句,就见赵黼闯了进来。

那些宫女内侍,躲闪不及,纷纷行礼。

堂中,静王正抱着小婴孩儿逗弄玩耍,抬头见赵黼神情凝重,不似寻常,便把孩子递给旁边的嬷嬷。

里间儿,却是沈王妃的声音传出来,缓声问道:“王爷,是怎么了?”

静王回头道:“无碍。是黼儿来了。”便走上前,迎着问道:“发生何事了?”

第434章

且说赵黼来至静王府,不由分说闯到内宅,劈头竟问道:“薛君生呢?”

静王见他峻眉冷眼儿,似来意不善,便携赵黼离了里屋。

一直来至廊下,才又问道:“你这般惶急是做什么?一大早儿来找什么君生?”

赵黼道:“四叔只说他在哪?”

静王道:“他昨儿不是在太子府么?我因知道他必然劳累,便早吩咐过,叫他索性安安静静歇息两三日,故而不曾来。你寻他有什么事?”

赵黼道:“我府内不见了一个人,六叔竟浑然不知么?”

静王点头:“你说的是杜云鹤?我方才听说了,本来想哄一哄宏睿后,就过去问一问,不料你竟先来了,竟还没找到么?他不是前些日子才遇袭的?如何竟又出事?”

赵黼道:“正是因为前日出了那宗意外,我才这般不放心,既如此,四叔是丝毫不知他的下落?”

静王诧异:“这可奇了,你如何这般说?竟好似我会知道他的下落一般。”

赵黼默然不语,只于袖中摸了一摸,竟拿出一个短折卷的字纸,递给静王。

静王将纸接了过去,垂头看时,却见上面写了寥寥几个字:一命换一命。

静王越发莫名:“这个又是什么意思?”

赵黼道:“这个是今天,东宫侍卫在门前发现的。”

静王眉头紧锁:“难道……是有人劫持了杜云鹤,借此要挟你?‘一命换一命’?怪哉……却是换的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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