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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65)

黄诚却追问道:“是谁撞的袁大?是何装束打扮,仔细说来。”

兴儿拧眉,便回答是那高大看不清脸儿的丫头,又竭力回想,方勉强说了衣着打扮。

主簿一一记录在案,黄诚又问那丫头如今何在,小厮又想了半晌,却实在答不上来。

小厮兴儿退下后,黄诚便把袁大叫上来,袁大所说跟兴儿也差不许多。

黄诚又问可看清了是谁撞的他,袁大皱眉道:“当时慌张的很,并没看清楚,只这丫头力气倒是极大,差点儿把我撞倒了,等我定神儿后,她却已经跑的不见了。”

黄诚闻听,又也问袁大那丫头的打扮,又问他是不是认得。

袁大道:“记不清了,好像是粉红衫子,白绫子裙……大人恕罪,因我们不常往内宅走动,因此不大认得这些里头的姑娘们。”

当日在场的丫鬟仆人们一一过堂,只除了那有些吓得疯癫了的嫣红,乱纷纷一场过后,洛川县已经有些坐不住,便问道:“可有端倪了?”

黄诚不答,只垂眸看着桌上的供词,目光在“那丫头受惊跑的不见人影”上头逡巡了会儿,忽然道:“再把那角门上夜的婆子带来。”

那婆子方才已经上来答过话了,此刻自忖无事,正要随众离开,忽然听县太爷又传自己,顿时脸色便有些不好。

黄诚看的仔细,便故意道:“你可还有话跟本县说么?”

婆子听得这话,眼睛便有些乱转,勉强笑道:“民妇方才……都已经说过了的……”

洛川县见黄诚反反复复的只顾问人,越发不耐烦,不料黄诚抬手拿起惊堂木,用力拍落,一声清响,震得洛川县身子一颤,那婆子更是色变,忙低头俯身,竟叫道:“大人饶命!”

黄诚厉声道:“本县三番两次问你,你还敢隐瞒不说,就休怪本县大刑伺候!”

那婆子毕竟心怀鬼胎,先前又见黄诚挨个儿叫人上前问话,最后却独独又传了她,她便自忖必然是哪里走漏了消息,当下不敢再抵赖,便求道:“民妇知罪!”

洛川县正被那惊堂木震得惊魂未定,乍然听了这句,简直不敢相信双耳所听,忙跟着喝道:“还不如实召来!”

婆子战战兢兢,终于招认了先前藏匿的真相。

原来那天,小姐的贴身丫鬟嫣红,忽然拿了点碎银过来,叫她晚间打一壶酒自吃。

婆子见状,明白嫣红是有求于自己,然而嫣红是小姐最得力之人,更是袁府的大丫头,自然是说一不二的,婆子便乐得装糊涂。

果然是夜,将关门之时,嫣红出来角门处,开了门,却迎了一个人进来,那人身着女装,袖子遮着脸,随着嫣红进内去了。

如此到了夜间,里头闹起来后,这婆子已经吃得半醉,朦胧中听了动静,便探头出来看,依稀看见先头那“女子”慌里慌张跑过来,十分快速地打开门跳了出去。

婆子吃了一惊,生怕不妙,便起身关了门,不多时就听说里头小姐自缢了,而嫣红又吓得神志不清,这婆子生怕担了干系,从此便绝口不提此事!

黄诚听了供认,便问道:“可看清那人是何容貌了?”

婆子苦道:“先前她来的时候遮着脸,走的时候又快……且民妇又吃醉了,竟没看清楚。”

洛川县咬牙启齿:“好个蠢材!”

婆子忙道:“只是……只是她生得极高大的,比嫣红、比嫣红还高半个头……”

黄诚见问不出什么来,便叫人将婆子先行押下,这洛川县却露出几分喜色,因对黄诚道:“不想黄大人果然高明,竟真个儿审出了内情来了,如今看来,作案的多半就是这神秘女子罢了!只不知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洛川知县毛丙基皱眉沉吟,黄诚却面沉似水,沉声喝道:“秦捕头。”

底下秦晨上前一步,黄诚召他到案前,如此这般吩咐了一回,秦晨点头,便汇同洛川县的捕头,带人急速而去!

毛丙基在旁听了个大概,疑惑问道:“黄大人你传他做什么?”

黄诚不答,毛丙基吃了一惊,猜测道:“你莫不是怀疑他?这……他已是秀才之身,读圣贤书……又怎么会……”

黄诚淡淡道:“世上衣冠禽兽者尚且极多,秀才又如何?何况如今只是传他问话而已。”

毛丙基语塞,阿泽在旁听了,捂嘴偷笑。

不多时,那陈秀才被带上堂来,——身着蓝色布衣,果然一表人才,眉宇间也并无什么猥琐之气。

陈秀才行了礼,便道:“不知大人急召小可来,是为何故?”

先前黄诚也曾传召过陈秀才,问过三两句话,因见他文质彬彬一表人才,谈吐间又极斯文,并无破绽处,即刻便令他去了。

如今再相见,黄诚盯着他看了片刻,便道:“今日本县重审袁家一案,有些疑问要请教秀才。”

陈秀才道:“但凡能够相助破案,小可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黄诚微微一笑,道:“那不知秀才,案发当夜,你在何处?”

陈秀才道:“在家中书斋读书。”

黄诚道:“可有人证?”

秀才摇头:“小可读书之时,不喜有人在旁聒噪,是以并无人证。”

黄诚闻言,面露为难之色:“这便不好说了。”

陈秀才便问道:“大人为何这般迟疑?”

黄诚方缓缓道:“实不相瞒,只因有人供认,案发当夜,在袁家看见过秀才。”

洛川县跟阿泽听了,双双诧异,便看黄诚,却见黄诚仍是面不改色。

然而陈秀才听闻,却陡然色变,待要反驳,却只张了张口,脸上也微微地有些涨红起来。

黄诚一眼不眨地望着他,道:“秀才对此,有何话说?”

陈秀才低下头去,顷刻,才又道:“这、只怕是胡说,小可并未出门,更何况,怎能夤夜前往袁府?难道竟是这般不知礼数的么……”

黄诚笑了笑:“本县也是这样想,好端端地,秀才怎会跑去袁家呢……袁老先生对秀才的人品可是称赞有加。”

陈秀才脸上的红慢慢地消退,却只低低道:“是。”

正在此刻,秦晨跟洛川县捕头从外而来,秦晨手上且拎着一个包袱,他快步跑到案前,对黄诚低低地说道:“正如大人所料,找到了!”

洛川县跟阿泽都是一头雾水,不料陈秀才抬头看见那包袱,脸上血色顿时退了个干干净净,如见鬼怪一般。

洛川县忍不住问道:“这是何物?”

黄诚盯着陈秀才,慢慢说道:“秀才不如说与毛知县,这里头是何物?”

陈秀才呼吸急促,眼神焦急,却只是摇头,就如溺水濒死之人,兀自挣扎。

黄诚冷哼了声,对秦晨使了个眼色,秦晨把那包袱打开,顿时之间——一件儿粉红色的衣裳,白领子裙,并几朵珠花,赫然在目!

洛川县见了这些,顿时想起来,便惊道:“先前兴儿跟袁大供认看见的那个丫头,岂不正是这……”

黄诚咳嗽了声,毛丙基忙停口不言。

黄诚又微笑看着陈秀才,道:“秀才你且再看,这是什么。”说着,从自家怀中掏出一物,竟是一张薄纸,一扬展开。

洛川县见白纸黑字,上头竟是“风雨凄凄”四字,正不明白,那边儿陈秀才见了,却踉跄倒退数步!

这洛川知县毛丙基正欲发问,忽然见黄诚捏着惊堂木……洛川县心头一颤,忙后退一步,果不其然,就在他后退之时,黄诚“啪”地又拍落下去,铿然一声,令人警醒。

毛丙基抖了抖,心道:“他如何这样爱摆谱。”

那边陈秀才本就魂不附体,听了这惊堂一声,更是面无人色了。

黄诚喝道:“陈永安!这许多证据在前,你还敢抵赖?你是如何跟那嫣红丫头私通,如何暗暗潜进袁家,又是如何害了袁小姐的……还不从实招来!”

陈秀才抬手扶额,摇摇晃晃,竟似站不住脚。

黄诚见他仍不做声,便又道:“你可知你何其该死,袁老先生本厚爱你,欲招你为乘龙快婿,你竟生出歹心,害了他的爱女……似你这等不知廉耻、枉顾人命的歹恶凶徒,还觍颜为秀才?如今本县已经查明,必然革你功名,再叫你为袁小姐偿命!”

这一番话说完,才听陈秀才道:“大人……大人……小姐她、并不是小人所害……”一句话说完,两行泪便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此刻洛川知县毛丙基目瞪口呆,猛然听黄诚说了这许多,他才反应过来,因瞪着陈秀才:“看你这斯文一表,居然是衣冠禽兽,本县先前竟也被你蒙蔽了!事到如今,还敢抵赖?”

陈秀才听他也如此说,再也站不住,便双膝一屈跪在地上,声泪俱下,道:“两位大人在上,小人并没有杀害袁小姐,请两位大人明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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