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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664)

云鬟起身:“……我送侯爷。”

各自若有所思,向着门边儿走开数步,云鬟忽地想起一事,道:“是了,有一件事,不知侯爷知不知道。”

崔印问道:“是什么?”

云鬟道:“前些日子,有人常在我府外探头探脑,后来门上小厮说,认得那人是侯府的……”

崔印脸色微微一变:“竟有此事?”

云鬟淡淡道:“侯爷莫急,也许是他们看错了。”

崔印盯了她片刻,才道:“好,我知道了……我会忖度而行,你且放心。”

云鬟也未多言。

崔印去后,云鬟踱回堂内,静坐片刻,总不住地想起崔印方才那句——“我的子女里,让我引以为傲的,总也有一两个……”

虽忖到了那语中的意思,却又不敢尽情奢想,只暂且按下罢了。

这一天便无事。

只黄昏时候,又下起雨来,显得有些冷气森森。

云鬟因闲了一天无事,心里略有些不自在,又听冷雨敲窗,勉强看了几页书,早早地便安歇了。

次日才起身不久,门上又有一个人来,让云鬟意外的是,竟是灵雨。

自从太子妃回京后,灵雨却绝少亲来府中,只生怕招了人的眼罢了,今日忽然来到,却不知何事。

忙叫请了进来,灵雨面上却似喜似惊,又仿佛有些惶惑。

云鬟最担心的却是赵庄那件悬案,问道:“如何你亲临了,太子殿下可好?”

灵雨一愣,回道:“殿下甚好。我、我是奉命来请您过府去的。”

这次换了云鬟愣怔,起初以为是赵庄召唤自己,可若是赵庄,自不必派灵雨来。

道:“是皇太孙叫你来的?他是有事么?”心里认定如此,已经预备着要拒绝了。

不料灵雨仍是摇头:“其实……是娘娘叫我来请的。”

云鬟惊诧:“太子妃?”

上次虽跟赵庄在刑部相见,因时间紧迫,且地方又不对,故而一些机密之事、自然不便提起。

赵庄当然也并未跟云鬟说:太子妃如今已经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了。

原来那日,赵庄迫于无奈,将实情告诉了太子妃。太子妃如闻天书,瞪了赵庄半晌,便笑起来:“殿下是不是又想出个计策来糊弄我的?”

想了想方才所见的“谢主事”,又止不住笑道:“别的怎么样我是不敢说,然而是男是女我还是能分得清的,这位谢主事,虽然容貌上的确跟阿郁有些相似,然而明明是个男子。且又是正经地朝廷四品官儿,进宫面过圣的,这还能有假?如此荒谬绝伦,我还当只有黼儿会做出来……怎么殿下也陪着他胡闹?”

赵庄见说了真情,她却如此,也是无奈,便苦笑道:“绝没有哄骗你,这谢凤的确就是当年的……黼儿早就认了的,哪还有假?”

太子妃思来想去,总是无法相信,只觉着太子跟赵黼两个又联手用这古怪方法蒙骗自己。

然赵庄赌咒发誓,又密密叮嘱道:“原先不肯告诉你,倒不是怕你不信,反而怕你信了……会不留神泄露出去,要知道这女扮男装,若是给父皇或者别的什么人知道,只怕死罪,偏偏黼儿非她不可,是以半点闪失都不能有。所以就算你知道了,也万万不要轻举妄动,免得横生枝节。”

太子妃见如此郑重,方无言,只是心里惊疑难定。

此刻云鬟因不晓得发生过这一节,便问灵雨:“娘娘因何要见我?”

灵雨道:“我、我也不明白……先前娘娘叫了我去,问我认不认得一个谢主事,又问昔日殿下跟您是如何的情形。我只简略答了,娘娘便派我来相请。”

灵雨虽不知道,云鬟毕竟是个推官出身,心里已有几分揣测,只未敢确信。

本想推辞,可太子妃竟特意派了灵雨而来……何况纵然推了这次,难免下回。

当下只得先入内,复梳洗换了衣裳。

晓晴有些忐忑问道:“娘娘怎么忽然要见主子?”

云鬟道:“不必担心,只顺其自然便是了。”

晓晴道:“我陪着主子去可好?”

云鬟笑笑:“罢了,叫人见我带了个丫头,要怎么说?”又安抚道:“我从南边儿到进京,什么风浪没经历过?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晓晴方笑了笑,一路送出二门,又凝望了半晌,才垂头自回。

话说灵雨陪着云鬟来至太子府,一路上云鬟千思百量,心中所想的最坏一个揣测,却也正是“太子妃知道了”。

问题是,她若真的知道,是如何得知,到底是从赵庄的口中,还是……

来至厅中,灵雨入内报说,里头便叫了声传。

云鬟举步入内,抬头却见是太子妃坐在正中,两侧侍候的婢女们垂着头鱼贯而出。

太子妃见了她入内,竟细细打量,神色有些异样。

虽觉着对一个男子来说,这般容貌、竟有些太过秀丽动人了,但这份冷清内敛的气质、端庄自在的举止行事,却毫无破绽,且丝毫的脂粉气、女孩儿的柔弱姿态都无。

赵庄虽苦口婆心,但太子妃原本就半信半疑,此刻再度亲眼见了,仍满怀疑窦,挥之不去。

这会儿云鬟行了礼,仍是以“谢凤”自称。

太子妃咳嗽了声,道:“你……当真就是几年前,我第一次进京来……黼儿带在身边儿的那个小凤子?”这一句话,却说的有些为难。

这会儿,只有灵雨一个伺候在侧,猛然听见这句,便瞪大双眸,才知道太子妃传人过来的用意。

云鬟见太子妃一口喝破,却果然跟她来的路上思忖的一样。

心头虽喟叹了声,面上依旧波澜不惊:“是。”

太子妃见云鬟竟直接承认,且面不改色……她却是受惊不小,张口结舌:“你、你当真就是崔家的那个女孩儿?”忍不住站起身来,走前几步。

云鬟仍是垂手,默然答应道:“是,请娘娘恕罪。”

太子妃满面困惑,走到云鬟身旁,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地细看:“这、这也忒……”

她拧眉想了片刻,竟忽然发惊人之语,道:“不成,我仍是无法相信。你,你能否换上女装,让我看一看?”

云鬟错愕,垂首不答。

太子妃道:“怎么,你不愿?”

第449章

云鬟道:“请娘娘恕罪。”

太子妃皱皱眉,脸上有些失望之色,然虽则不悦,并未出言斥责。

灵雨在旁,暗中悬心,虽知道太子妃有些不大高兴,但目前这个情形,又要如何开脱才成?

太子妃沉吟了半天,却竟未曾说别的,只道:“那罢了,可是,你若、若真是个那个女孩儿,怎么要做这种事,当初、好端端地又为何要隐姓埋名地离京?”

因知道赵黼对崔云鬟的心意,太子妃对此事甚是耿耿于怀,心想若非她这贸然大胆地一去……赵黼又何苦白白熬了这多少年?若当时成了亲,这会儿只怕孙儿孙女也就遍地跑了。

云鬟道:“请娘娘见谅,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这个答案,虽不满意,却也将就。

当年,太子妃也略风闻过崔侯府里头的情形,似是对崔云鬟不好,只怕这女孩子是被逼的如此。倒也不便过分苛责她。

但又怎会知道,崔云鬟之所以要走的最大原因,正是因为赵黼。

太子妃重重一叹,道:“偏偏是阴差阳错,白费了这多少年。只是我不明白,你怎会如此大胆,竟然……”又把云鬟上下打量了一回:“竟然做如此惊世骇俗的举止,甚至还进刑部为官,去宫中面圣?”

这在太子妃而言,简直如天书传闻一般骇异,更加想不到会有人真的做出来,且做得如此“天衣无缝”。

就算此刻面对面儿,仍有种想要即刻验明正身的冲动。

但云鬟无法回答这一句,毕竟这本就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说清的。

只得道:“正如娘娘方才所言,也不过是‘阴差阳错’,而已。”

太子妃挑眉,笑了笑道:“你这孩子,倒也有趣。”这才慢慢地退回位子上落座,又对云鬟道:“你以后又是如何打算的?”

云鬟更加不知如何答复了。

太子妃道:“想必你仍是不知道的?不打紧,我已经给你想过了。”

云鬟抬头,听太子妃道:“我有两个法子,第一,你大概知道我府里有个阿郁,对么?”

云鬟道:“是。”

太子妃道:“横竖你们容貌相似,你索性便假借阿郁的身份,想必就算有人疑心,也不敢多言的。”

说完后,太子妃打量了云鬟一会儿,又道:“我也知道你大概不愿委屈。故而还有另一个法子,当初崔家姑娘落水,本就未曾寻到尸首,因此竟不知生死,少不得我们出面儿,就说服崔侯爷,只说你这几年在外头流落,让侯爷把你认了回去……如此一来,是不是就顺理成章了许多?也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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