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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677)

就在张可繁的闺房之中,顾翰林小姐顾芍坐在桌边儿,正跟一个人在含笑说话。

原来顾芍对面那人,发堆乌云,眸似秋水,气质若清莲一般,正是先前同她有过“一面之缘”的“赵云”。

只因上回见过一面儿,此后,顾芍便有些念念不忘,因跟张可繁提过数次。

可繁见她甚是挂心,也怕她不能得偿所愿的话,会再问别人打听起“赵云”,岂不是便露馅儿了。因此才叫张振过去告知赵黼。

而云鬟从赵黼口中得知后,便起了意,要同顾芍再见一面。

本来是不想再理会此事的,毕竟顾芍不会再嫁给柳纵厚,只怕也不会再杀夫后自戕,但是让云鬟有些无法放心的一点缘故,是清辉。

是以这日,才又改换女装,乘车来到张府。

可繁接了她进房中,顾芍见了,果然十分喜欢,彼此行礼,说些别后寒暖等话。

可繁是个坐不住的,勉强跟她们两人说了几句,便跳到窗户边上去逗引那笼子里的鸟儿。

只听身后顾芍道:“一别这许多日,姐姐越发出落了,是了,姐姐应大我几岁,我有句话不知该不该问。”

云鬟道:“是什么话,请说。”

顾芍悄悄笑道:“上回姐姐问我是否许配人家,我却也不曾问姐姐,是不是也有了人家呢?”

云鬟垂首不语,那边儿张可繁隐约听见,便回头张望了一眼。

顾芍道:“果然是我冒昧了呢。”

云鬟这才说道:“妹妹不必多心,我……其实尚未定亲。”

顾芍道:“这是为何?姐姐是这个相貌、品格……又是将军府的亲眷,出身自然也是极好的,如何还未定呢?”

云鬟心头一动,便道:“其实原本是有的,只是不太合意……便拖延了。”

顾芍果然诧异,道:“不太合意?是姐姐自己觉着不喜,还是家里的主意?”

云鬟道:“是我……”

顾芍道:“难得。可知我只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其实也轮不到自己合不合意的。”

云鬟道:“妹妹的家里,难道不管你喜不喜欢,便定下来了?”

顾芍眼中流露怅惘之色,眼圈儿慢慢红了,低低道:“想必姐姐也听说了,近来……先前我同你说的那位保宁侯之子,同我解除了婚约。”

云鬟见她楚楚可怜,只得安抚道:“这个其实不算什么,不过是缘分不到罢了,妹妹何必难过,只怕将来还有更好的等着呢。”

不料顾芍听了这句,便抬头道:“姐姐当真么?”

云鬟道:“自然了,冥冥中一切自有天意。”

顾芍的眼中亮了几分:“是么?可知我也这般觉着。其实那柳家退婚,众人都觉着如丧考妣,可我心里却并不难过,反而轻快,只怕真如姐姐所说,一切自有天意。”

云鬟试探问道:“妹妹如此……莫非心中已经有人了?”

顾芍面上微红,含羞低头。

云鬟心头微跳,低声问道:“其实我听闻妹妹如今在白府内暂住,上下相处的可妥当?”

顾芍道:“虽也不免私底下有些言语,却也甚好,老夫人、夫人奶奶等……多有照料。”

云鬟正想要如何开口才能问起清辉,那边儿可繁因听她们嘀嘀咕咕,说些家常,便甚觉无趣,随口道:“我去摘两朵秋菊回来插着玩儿。”便借故跑了。

云鬟笑道:“真是个急性子。”

顾芍道:“可不是么?不过可繁姐姐这样倒也好,原本她跟我清辉表哥是要结亲的,你可知道?”

云鬟道:“隐约听说过。”

顾芍道:“可惜了,她并没这个福分。”

云鬟听她主动提起清辉,正欲接口,又听语气不太对,便道:“为何这般说?”

顾芍道:“因为……清辉表哥喜欢的是我啊。”说了这句,眼睛直直望着云鬟,唇角勾起。

乍然又看见这般阴冷森然的笑意,云鬟悚然,几乎起身后退。

顾芍却歪头望着她,问道:“姐姐怎么了?如何不说了?你不是想问我清辉表哥的事么?”

云鬟眉头微蹙:“是么?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他?”

顾芍笑道:“我自然一眼便能看出,因为你心里是喜欢清辉表哥的。”

云鬟又是一惊,却道:“我同他且不认得,怎会喜欢?”

顾芍仔细盯了她半晌,道:“你同他是认得的。”她的眼底竟透出一丝冷笑:“不仅如此,你跟舅舅也是认得的……”

云鬟道:“何以见得?”

顾芍盯着她,眼神也渐渐越来越凶狠。

正在云鬟觉着不妙时候,顾芍忽地跳起身来,伸手掐向云鬟的脖子。

她虽看着身材娇小,手劲却竟奇大,且又出其不意,抵住云鬟步步后退。

云鬟待要将她的手拨开,竟然无法撼动?很快呼吸困难,喉咙几乎受不住这种极大的挤压之力,将要碎裂似的。

又听顾芍咬牙切齿般道:“杀了你,杀了你!”

云鬟虽临危,却并不乱,屏息之间,举手一巴掌挥落下来,正打在顾芍的脸上。

“啪”地一声,顾芍侧了侧脸,刹那间,双手力道减轻。

云鬟忙推开她,挣扎出来,抚着颈间只顾咳嗽。

正在此刻,外间张可繁握着几枝秋菊跳了进来,见云鬟扶着桌子咳嗽,忙道:“怎么了?”上前挽住。

云鬟回身,却见身后顾芍站在原地,正望着她道:“姐姐哪里不舒服么?”

满眼疑惑不解,若不是脸上还有个掌印,云鬟必以为方才只是自己幻觉而已。

张可繁见她两人各自异常,却仿佛互相厮打了一场似的,又惊又笑,道:“你们做了什么好玩儿的?早知道如此,我也就不出去了。”

云鬟心中仍暗中警惕,再看顾芍,她却道:“我们只是说话罢了,姐姐不是嫌无趣的么?”

忽然又道:“脸上怎么辣辣地……”举手摸了摸被云鬟打过的脸,满面懵懂无知。

经历了此事,云鬟竟不敢先离开张府,顾芍却说倦了,欲先回,且毫无异样地跟云鬟行礼道别。

可繁命人送走了她,随意把秋菊插在瓶中,便对云鬟道:“方才到底是怎么了?”

云鬟无法解释,只说道:“顾姑娘,似有些反常。”

可繁道:“是怎么反常?”双眼骨碌碌地看着她。

云鬟知道她们两个素有来往,但几番可繁好端端地,毫无察觉,证明顾芍对她并未危险。

云鬟便道:“没什么,我也要去了。”

可繁亲送她往外,又道:“你真的是东宫的阿郁?”

云鬟不答。可繁道:“我虽然没见过阿郁,只听哥哥说过……可是我却觉着,你更像是我认得的另一个人。”

两个人于花园中止步,可繁道:“你就是谢凤谢主事,对不对?”

云鬟忍不住咽了口唾液。可繁道:“你不必怕,我不会说给别人的。当初我听说皇太孙跟一个男人交好,还不忿,当时是太傻了,见了人就火冒三丈,后来细细想想,便觉着古怪,上回你来,我其实就瞧出几分来了。你是刑部的谢凤,也是侯府的崔云鬟,对不对?”

云鬟长吁一口气。

可繁笑道:“我说呢,没道理他就改了性儿喜欢男人了。必然还是你,故而他才肯这样鞍前马后、恨不得捧在手心里似的相待。”

既然已说到这个地步,也不必强说什么。

云鬟道:“张姑娘……”

张可繁却也长叹道:“若是放在先前,我自然是不依,可现在……你放心,我的心已经不在六爷身上啦……何况我喜欢那人,也快要回来了。”最后一句,却喜滋滋地。

门边上,赵黼正躺在车上等候听了动静,忍不住便跳下地来,道:“如何这许久才出来?”

小心扶着上了马车,因打量云鬟,却见她神情虽还泰然,但颈间却很大一团红紫似的,当即握着肩头细看:“这是怎么了?”

云鬟并不隐瞒,便将顾芍方才的行径同他说明。赵黼又惊又怒:“早知如此,我该跟你一块儿,白吃了亏了!”

云鬟道:“不曾吃亏,我打了她一掌。”

赵黼道:“这如何能相比?横竖你已吃了苦呢。”便凑过来,又看了会儿,便轻轻吹气。

云鬟觉着痒痒,不由缩着头颈,道:“做什么?”

赵黼道:“我给你吹一吹,好的快些。”

云鬟不由笑道:“六爷若还有这等本事,到街上开个医馆,岂不是日进斗金。”

赵黼道:“我这辈子只一个人医罢了。别的什么,搬了金山银山,也懒换我一眼。”

云鬟听赵黼又说起歪话,她也怕另生事,正要将发髻打散,便听外头一阵锣响,依稀有人叫道:“失火了!失火了!“马车本行的颇急,陡然间便刹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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