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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687)

他们此刻查的自然是阮磬的案子,虽然如今查到了恒王府,但若说为了此案,分别盯着两府的行动,却仿佛有些“小题大做”,且清辉的脸色神情,竟似万般凝重。

清辉见他满目疑惑,便低低唤道:“卫叔叔……”

卫铁骑一怔,清辉抬手在他手腕上一压,低低说道:“如今京内可空的很呢。”

卫铁骑再粗豪,这一句的弦外之音却也终于听了出来:“你的意思,莫非是说恒……”

想想阮磬跟柳纵厚的关系,再想想柳纵厚跟恒王府,瞬间紧闭双唇,也毕竟不敢说出口。

两人相顾不语,明明是秋高气爽时节,却觉着肃杀沉重,几乎艰于呼吸。

清辉查明了破魂丹这条线后,本想立刻传柳纵厚来问,可如此一来,必然要牵扯到恒王府,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谁知又会引出什么来。

在这皇帝跟文武重臣都不在京内的时机,贸然行事,自是不智。

但若是坐视不理,谁又知道会不会再生出更大的祸事来?

清辉思来想去,正吩咐书吏备轿,却听人来报说:“刑部的周爷来了。”

清辉止步,却见周天水快步走了进来。

天水一见他便笑道:“方才听你说备轿,是要何处?我来的不巧么?”

清辉道:“巧的很,我正要去刑部。原来你在,那就好了。”

天水道:“找我是有什么事?”

清辉迟疑了会儿,道:“我有一件心疑的机密大事,想要找个人去告知父亲。”

天水仍是笑眼弯弯,道:“是么?我也正有一件事要说,不如你先。”

城郊,兰剑行宫。

行猎的第二日。

清晨,天濛濛亮,因太阳未升,山间的云雾蔓绕,亭台楼阁,若隐若现,穿行其中,宛若置身仙境。

夜间,赵黼又起来过两次,一来查看禁军防卫;二来,牵挂皇帝的“病”,便往皇帝寝殿问询端详。

却得知太子一直都在里间伴驾……这一夜竟未出来过。

因雾气浓重,侍卫们几乎看不清对面来人,赵黼从台阶上跳上,冷不防,惊得众人忙举枪喝问。

听见赵黼的声音,才都松了口气,笑道:“殿下如何又这般早来了?”

这些人却是才换过一班的,知道先前赵黼才来巡查过,也不知他一夜里竟睡了多么点儿,可偏看着意气风发,毫无倦色,叫人又敬又爱。

赵黼拍拍侍卫的肩头,便往寝殿去,影影绰绰见殿门口站着几个人,不知在说什么。

走近了,才见是王治,正吩咐几个小内侍什么话。赵黼道:“王公公。”

王治抬头,忙躬身道:“殿下来了?”

赵黼道:“圣上醒了么?我父王可还在?”

王治道:“圣上有些劳累,方才还在困睡呢,太子殿下一片孝心,不忍离开,正在里头伺候。”

赵黼道:“我进去瞧瞧。”

王治张了张口,还未出声,他已经走进殿中,王治向着内侍们挥挥手,转身跟了入内。

赵黼负手而行,进了内殿,便嗅到一股龙涎香的气息,混杂着药气。

隐约是赵世咳嗽了声,除此之外,整个内殿再无杂响,静得有些反常。

此刻王治从后赶了过来,道:“殿下,让我看看圣上醒了不曾。”

赵黼不置可否,王治已经头前而去。赵黼皱皱眉,随在他身后进了内殿,却见赵世斜斜靠在龙榻之上,旁边锦墩上坐着一人,正是赵庄。

无端端地,赵黼竟松了口气。

王治上前躬身道:“圣上,殿下来看您了。”

赵世“嗯”了声,抬头看赵黼道:“听闻你昨儿来探了好几次?”

赵黼行了礼,道:“心里惦记着,皇爷爷好些了么?昨儿很该让我留在这里伴驾才是。”

赵世道:“太子在也是一样的。只是很辛苦了他些。”说了这句,眸色沉暗地看赵庄。

赵庄垂着头道:“父皇言重了。”

赵黼打量一眼,见赵庄脸色似有些泛白,心中疑惑是不是昨夜伴驾劳累了的缘故。

皇帝却道:“你来的正好儿,朕也正有话要交代,你上前来。”

赵黼忙收回目光,举步走到榻前。

皇帝抬眸看着他,苍老微深的双眼里竟泛出一抹利色,但却很快,皇帝闭了闭眼睛,叹道:“人老了,不中用了。”

赵黼道:“皇爷爷如何竟说这话?”

赵世笑道:“老眼昏花,精神也不比从前。难道不是么?”

赵黼只当他自怨自艾的毛病又犯了,才要说话,赵世忽然唤道:“黼儿……”

赵世敛了笑,复看向他道:“黼儿,你可会让朕失望么?”

赵黼道:“皇爷爷指的是什么?”

赵世嘴角一牵,慢慢抬手,竟抚上赵黼的脸。

老人有些干枯皴皱的手掌抚过脸颊,刷刷然似有声。

赵世道:“没……没什么。只是,朕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去做,不知你……能不能胜任罢了。”

他的手往后,竟握在赵黼的后颈上,微微用力。

赵黼会意倾身,听赵世在耳畔秘密地低语了一番。

半晌,赵世吩咐完毕,道:“事不宜迟,你即刻去罢。”

赵黼眉头紧锁,答应着转身。

正这会儿,太子赵庄蓦地站了起来。

四目相对,赵黼正也想跟父亲说几句话,不料赵庄向他才走了一步,便听皇帝淡声道:“不用不放心,从小到大,他经历过的也够多了,这点儿事他能料理妥当。”

赵庄喉头动了动,双眼殷殷看着赵黼,眼底似有万言千语。

赵黼也知道父亲是在担忧,便展颜一笑道:“父王放心,我不会让父王跟皇爷爷失望的。”

他含笑点头,深深行礼,转身往外,大步流星而去。

第461章

赵庄眼睁睁地看着赵黼离开,睁大双眼,身不由己地往前跟出一步。

忽听身后赵世道:“太子。”

这刹那,赵黼已经一拂袍摆,出殿而去了。

赵庄眼睁睁看着,回身跪在地上:“父皇!”

皇帝咳嗽了声,垂眸道:“朕这把年纪,熬不过你们,也管不了你们了。对么?”

赵庄垂头,泪落如雨。

且说赵黼出门,往外而去之时,转念想到云鬟,本想去告诉她一声儿,又怕见了便走不了。

狠心不见,疾步而行中,却见迎面一人来到,竟正是睿亲王萧利天。

赵黼见了他,便想到阿泽曾说起的话,又想到昨夜所见的情形,便上前道:“这般早,殿下好兴致。”

萧利天道:“六爷行色匆匆,是要往哪里去?”

赵黼道:“你倒是格外眼尖,不如你猜猜看,我是去做什么?”

萧利天眉睫一动,遂靠前一步,低语了声。

赵黼又是诧异,又且惊心,皱眉冷看。

萧利天道:“我说的可对?”

赵黼不答,满目疑惑警惕。

萧利天却抱起双臂,道:“不过照我看来,这趟浑水,你别去为好。”

赵黼道:“哦?何出此言?”

萧利天道:“自古以来,不管是刀还是剑,都是凶器,被人握在手中,任意操控,一旦不需要了,便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这个道理,自然不必我多说。”

赵黼道:“亲王说的是什么?是在说我么?”

萧利天转头,双眸微凉,因在雾气之中,又有些许模糊:“殿下,我是好意。”

赵黼笑道:“你不过是挑拨惑乱罢了,自没有谁愿意当凶器,然而时事如此,又能如何?若不是你们辽人先行越界,肆意践踏我大舜国土,杀我子民,怎会两国交战这几十年?我若不为凶器,难道要当那砧板上的肉,任由你们屠戮?”

萧利天的眼越发沁凉,嘴唇微动,最后却只是一笑道:“你说的对。”

赵黼冷看他一眼,却觉着此人今日甚是古怪,便哼道:“我尚且有事,不同你多言了。”

赵黼说罢,丝毫不再耽搁,昂首阔步仍去。

萧利天转身,默默地看着他挺秀如剑的背影,忽地叫道:“殿下。”

赵黼止步,回头看他。

萧利天目光闪烁,最后道:“殿下……且留神保重。”

赵黼“嗤”了声,回身仍去,心道:“这辽人今日是疯发了?中邪了?还是说反话呢?哼,总之黄鼠狼给老子拜年,不安好心。”

京内。

早上还是一切如常,及至过了晌午,九门的侍卫忽然多了起来。

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个消息,说是兰剑行宫出了事,皇帝赵世遇刺,凶多吉少。

这消息迅速地传播开去,整个京内沸沸扬扬,百姓臣民均不知真假,人心惶惶。

街头也逐渐开始戒严起来,许多铠甲鲜明的士兵一队队来来往往,百姓们察觉不对,皆都不敢在外头停留,纷纷地回到家中,关门闭户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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