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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748)

云鬟道:“只怕你是空想,他不会如你所愿。”

夏嬷嬷道:“你说什么?”

云鬟道:“英妃娘娘之死,自然有冤屈在内,但两国交战,牵扯的却是万千生灵,战火绵延,百姓涂炭。六爷自小儿从军带兵,怎会不知道这个道理。他怎么会为了一己之恨,祸及天下。”

夏嬷嬷因被她言语诓开,便停了下来,待忍无可忍正欲动手,便听得嗤嗤之声,有物破窗激射进来。

夏嬷嬷晃身避开,心念转动,便要去拿住云鬟当人质,谁知这暗器弹入的瞬间,更有许多兵马,冲开门窗跃了进来。

最前的一人,身着深灰色锦袍,灯影里宛若夜风轻烟般悄然掠入,自然正是巽风。

仓促中夏嬷嬷挥掌,跟巽风双掌一对,踉跄后退,身后紧随的却是厉铭,见是如此情势,挥刀而上。

巽风悄然旋身,来至云鬟身边,及时将她扶住。

见云鬟面如白纸,但神情却还算镇定,便略松了口气,低声问道:“无恙么?”

这会儿厉统领已经将夏嬷嬷逼住,众禁军将她围在中间儿,竟是插翅难飞。

云鬟点头:“巽风怎么找来这里了?”

巽风见无人留意此处,便低头悄声道:“是四爷叫来寻的,其他我也不知。”

这夏嬷嬷武功虽过得去,怎奈对手乃是金吾卫统领,绝非泛泛之辈。

且又有禁军环伺,约十数招后,便被厉铭一刀劈落,伤了肩头。

巽风忙道:“留活口。”

夏嬷嬷捂着肩头,踉跄后退。

目光阴狠扫过众人,顷刻,竟厉声道:“你们、谁也逃不脱,只等着……皇子很快就会回来,为英妃娘娘报仇!颠覆、颠覆这……”

戛然止住,竟是喷了一口鲜血。

云鬟还当她是冥顽不灵,负隅顽抗,忽见她身子抽搐。

不由自主仍看之时,眼前一黑,却是巽风举手遮在云鬟眼前。

此刻夏嬷嬷倒地,厉铭抢上前探了探,已经毙命。

这一夜,宫内又闹腾了半宿,是夜,皇帝便命白尚书歇息宫中,静王赵穆也留在宫中安寝。

巽风亲自送了云鬟回去,皇帝派了人来问了详细,便也叫她好生歇养,不必特去面圣。

灵雨看她双手腕上有痕痕青紫,显是被绳索勒出来的,复看腿上,也仍有许多痕迹,不免大为难过,当夜,便伺候她服了药,就又取了热毛巾来,给她轻轻地揉搓消肿。

第494章

灵雨半跪地上,悄声说道:“先前在云州的时候,听人说起京城里的种种光景,还觉着一生也不能够见识,十分遗憾,后来随着世子上京了,一直到现在又进了宫里,却忽然又想念先前在云州的日子。”

下午不见了人,又到这会儿才回来,云鬟脸上身上又有伤,灵雨虽知生了大事,却不敢追问到底如何。

且自从上京之后,这种种生离死别,竟似狂风骤雨般,叫人心悸。

是以有感而发。

云鬟垂首:“云州……是怎么样的?”

灵雨倒了药油,在掌心搓了会儿,替云鬟捂在脚腕上:“云州其实不算很好,四季多风,八月中就冷的冰天雪地,一直到来年三月还是冷着的呢,太阳又烈,风又大,常把人都吹得脸黑皮皲。地方偏僻,不似往京城来的花花世界,所以好些人都曾抱怨,巴不得来京内见识。”

云鬟不语,灵雨道:“可是……有道是‘物离乡贵,人离乡贱’,我如今就是这般感觉了,倒不如不来。”

云鬟抬手在她头上轻轻地抚过:“我知道你心里难过。”

灵雨停手,垂头静默,片刻才靠在云鬟膝头,便无声落下泪来:“姑娘,我想念太子跟太子妃,还有殿下……”她压着哭腔,颤声道:“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今生还能不能再见着……”

云鬟揉了揉她的额,道:“会见着的。”

灵雨缓缓仰头:“真的?什么时候?姑娘,你别只管哄我。”

云鬟温声道:“不哄你,很快会见着的。”

是夜,灵雨在旁边儿的小榻上睡了,云鬟却一时不得入眠。

原来因灵雨一句话,引得云鬟又为赵黼的吉凶担忧了半晌,翻来覆去,好不容易压下,却又忍不住想起夏嬷嬷之事。

果然给她想到有一个可疑之处。

不管是按照她自个儿还是夏嬷嬷所说,夏嬷嬷假扮蔡嬷嬷的时候,她一直都在含章殿未曾出去,而就在这段时候,太子才毒发身亡,她又是如何对太子下手的?

细细想来,虽然夏嬷嬷对赵庄夫妇之死并未有不认的言语,但却也并没正面儿确认是她害了赵庄。

难道她还有同党?或者别有隐情。

过了子时,方才模糊睡了。

次日醒来,神思略倦,双眸微红。

灵雨伺候吃了饭,才敢问:“昨儿是不是做了噩梦?”

云鬟一怔,灵雨道:“听着……想是哭了两声,我正要爬起来,却又好了。因此就并没惊动。”

外间内侍道:“白尚书到了。”

云鬟忙正容迎着,请白樘入内坐了,自己陪侍说话。

灵雨率众退下,白樘又将昨日的经过细听云鬟说了一遍。

云鬟心有疑窦不解,顺势便将昨夜思忖的那节同白樘说明,道:“不知尚书意下如何?”

白樘道:“昨日我已简略向圣上简略禀了,你今日谒见,也可以将此事详细说知,只看圣上的意下。”

云鬟道:“尚书也觉着有疑么?”

白樘并不回答,只说道:“夏嬷嬷的尸首,我本想让季行验仔细查验,谁知昨儿跟圣上禀告之后,圣上的意思,已经叫拿去烧化了。”

云鬟竟不知这情,微睁双眸:“这样干脆……莫非,是因为圣上觉着该结案了?”

白樘道:“昨儿,我曾去看了一眼,可知道她是如何死法儿?”

昨儿云鬟本可看得仔细,是巽风遮住了她的目光,倒未曾看到……

此刻,便听白樘似叹似冷笑,道:“当日严先生身死的时候,却跟夏嬷嬷的死状,如出一辙……”

昨儿听巽风描述当时的情形,又亲眼见过夏嬷嬷的尸首,白樘便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只不得给季陶然详细查验。

云鬟愕然道:“尚书、尚书的意思是……”

白樘摇头:“罢了,此事你不必理会。若圣上召见,你只照实说就是了。”

云鬟见他欲去,因拦住:“还有一件事,尚书……又怎会知道,是浣衣局的人所为?”

昨儿她被夏嬷嬷掳走,本还以为皇宫这般大,要找到自己也是难的,白樘如此快地派了人来,自绝非碰巧。

白樘回头,目光乍然相碰,却又漠然转开:“当时是静王殿下提醒,说若非别有所图,只会将你当场杀死,绝不用大费周章掳走。且当初萧利天带走皇太孙殿下的时候,显然是有人里应外合,我早有所怀疑。故而一试。”

云鬟道:“尚书,知道夏嬷嬷是昔日鸣凤宫的旧人?”

白樘“嗯”了声。云鬟道:“先前鸣凤宫还在的时候,尚书就认得她?还是以后才认得……”

白樘双眸一眯,淡淡扫向云鬟:“你问这些是什么意思?”

云鬟道:“并没有,只是……只是不解罢了。”

白樘转开目光,一言不发,负手往外。

云鬟走前一步,望着他袍袖轻扬,却终究不敢再追问,只是躬身恭送。

此后前往寝殿面圣,在赵世面前将昨日的情形说知。可夏嬷嬷跟她的那些对话,自然尽数省略未提。

只说是因正好在含章殿内“狭路相逢”,又不肯随萧利天回辽,所以夏嬷嬷便欲杀害而已。

听她说完,赵世冷笑道:“朕知道,你们虽然不说,心底或许也都在暗中责怪朕铁石心肠……可如今你也看清楚了,萧利海虽然死了,遗患何其之多!昨儿这贱婢原本不是辽人,却竟也能为她如此尽心。”

云鬟犹豫片刻,道:“此人看来有些过于偏执,依我看来,天底下似她这般狂执的,倒是也少。”

赵世方斜睨着她,笑道:“你又怕朕迁怒谁?你放心……”

抬手捋着胡须,皇帝道:“萧利天跟这贱婢都做的好梦,朕着实不甘心,不如就看看,到底是他们诡计得逞,还是……”

云鬟不解他这话的意思,等了会儿,他却仍是不说。

云鬟只得问道:“太子殿下的案情,还要圣上指示,要不要继续查下去?”

殿内万籁俱寂,顷刻,赵世道:“此案就此了结罢,你的罪,那薛君生的……朕都也由此赦免了。”

云鬟略有些意外,听赦罪之说,才又松了口气,道:“谢主隆恩,不过……”

赵世挥手:“好了,不必再提了。”

云鬟想到白樘叮嘱的话,踌躇道:“既然案件了结,小民也不必再在宫内出入了,还请圣上下旨,小民这就出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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