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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802)

再想不到,旨意之下,这本来看似无依无靠大逆不道的女孩儿,竟成了当朝太子妃……

消息灵通之人早就知晓,如今皇帝年高,身子孱弱,早有退位之意,若当初先太子未“病故”,此刻只怕已经换了新帝了。

如今先太子去了半年,便又忙着正赵黼身份册立太子,且又急急地定了婚期,可见皇帝是个赶早儿的心意。

若当初不是那样逞强,早点儿把崔云鬟认了回来,此刻又怎么会是这样两难的境地?崔侯府出了一个太子妃……或许很快就是皇后娘娘,这简直是天大的喜事。

何况自打圣旨下后,有几个素来跟侯府冷冷淡淡的高门大宦的命妇们,也肯屈尊降贵地过来探看,因见云鬟果然不在侯府,这些人何等厉害,一个个都看出端倪。

老夫人应对间,尴尬至极。

又有一些府内府外的人,便拼命解劝吹风,崔老夫人起初还痴痴地思量兴许云鬟能够“孝心发作”,自个儿回来侯府,那会儿她自然就得了台阶下了。

谁知道眼看婚期越来越近,云鬟那边儿却并没个踪影讯息,且宫内派出的嬷嬷宫女等,都一股脑地去了谢府。

崔老夫人又病了几日,几乎了却残生。只得先派了罗氏等几个内妇前往谢府,本是为了探深浅试口风之意。

而罗氏因向来挂心云鬟,又感激云鬟曾在校场血案中相救崔承,母女相见,自然曾有一番难舍。

罗氏同云鬟叙了离情,隐约提起老夫人的话,云鬟却并无要回侯府之意,只道:“我从小儿就很会惹事,曾数次连累侯府陷于危难,世事难料,如今实在不敢再回,母亲且只带我的好意于府中众人就是了。”

老夫人虽作威作福了一辈子,到底是个颇有手段心机的,若是能换一位皇后回来,光宗耀祖,这一张老脸倒也算不得了,故而今日竟亲自带人前来。

里头清辉闻听,同云鬟相视一笑:“你家里的人来了,我改日再来拜会。”

云鬟惦记他方才那句话,并不舍得他此刻就去,便道:“不必。他们很快就去了。”

才说两句,果然便见崔老夫人被罗氏跟贴身大丫头扶着,身后跟着几个侯府女眷跟侍候丫头们,颤巍巍地自穿过月门。

抬头看见云鬟之时,老夫人眼中便隐有泪光似的,紧走几步,口中唤道:“我的儿!”

清辉是知道侯府底细,也知道老夫人为人的,听了这般动情一声,不由挑眉看云鬟。

云鬟叹道:“真想不到,有朝一日会听老太太这般相唤。”回头叫了晓晴来,吩咐两句,晓晴忙便去了。

这会儿天凤因听见动静,便趴在门口打量,云鬟出门之时瞥她一眼,天凤竟有些局促之意,交握双手,后退一步。

云鬟才在门口站定,那边老太太一行便走到跟前儿,崔老夫人将云鬟从头到脚打量了一回,便丢开罗氏等,张手抱住云鬟,哭道:“我的好鬟儿,我还以为临咽下这口气……也见不到你了。”

罗氏立在旁边,亦有些窘然。其他众人便惺惺作态解劝:“老太太切勿伤怀……姑娘这不是好端端地么?”又有的小声敲边鼓:“老太太思念姑娘,病了好几日了。”

云鬟淡看:“可知我不回府,正是为老夫人的身子着想。”

崔老夫人正作势拭泪,被她冷冷一瞥,心头竟不禁打颤,面上却还做哀恸之色:“我的儿,我又如何不知道你的孝心?所以就算还有一口气,也是要来看你一眼的。”竟不由分说,紧紧地搀着云鬟的手臂,要同她入内。

清辉见状,便上前见过,老夫人觑眼看了会儿:“这个……可是白尚书家的小公子?”

罗氏道:“正是。”

老夫人便道:“我记得,原先鬟儿在府里的时候,他还时常跟陶然一块儿过去玩耍呢。你们都是好孩子。”

众人复又入内落座,崔老夫人假意寒暄片刻,便道:“我这次过来,是请你回去住的,这里……毕竟是个偏僻小地方,不气派,撑不起来,你毕竟是侯府的人,怎么好就撇在外头,叫旁人看了难免笑话。”

云鬟道:“先前我做出那许多破格逾矩的事,已经有好些流言非议等,倒也不差这些了。”

崔老夫人道:“哪里的话,难道你是没父母的人不成?毕竟要大婚的人了,你不回侯府,叫你父亲跟你兄弟的脸面往哪里搁?”

这老太太自知道她跟云鬟之间情分浅薄,又知道云鬟最上心崔承,故而便用两人来说和。

云鬟轻声道:“老太太不知道么?我的父亲兄弟的脸面,也早被我丢的差不多了。他们也都习以为常了,是以从未相劝,只任由我自己的意思罢了,老太太年纪大了,也不必再操心别的,还是好生养身子罢了。”

老太太见她竟始终不为所动,话又说的绵密,一时气窒语噎,便向罗氏等又使了个眼色。

不料外间却有个清脆声音道:“殿下!”

云鬟闻声才抬头看去,原来她听出这乃是“小凤”的声音,话音刚落,就听有人道:“皇太子殿下到了。”

与此同时,是赵黼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天凤喜道:“我随着白少卿来的。”

清辉闻声看向云鬟,却见云鬟眉尖微蹙,若有所思。

众人各怀心思,出门相迎,云鬟抬头看时,果然见赵黼负手站在廊下,天凤站在跟前儿,仰头正听他说话。

第528章

那边儿赵黼也察觉了,略说两句,便撇下天凤。

崔老夫人虽唱作俱佳, 面对这位殿下,却并不敢造次,忙同众人战战兢兢地见礼。

赵黼道:“近来微闻您身上有恙, 如何竟劳动亲临?”

崔老夫人道:“这孩子离家太久, 我心里惦记难舍, 这两日好了许多, 耐不住过来看看, 想劝她还是回侯府内去住……”

赵黼笑看云鬟一眼, 道:“您说的是。本来该让她回府里去,只是我觉着毕竟在外头自在些,何况这多少年了,她也都是在外面一个人游荡,养的性子也倦懒, 若回侯府,也不通那许多规矩,有个逾矩违规之类的,难免讨人不喜,于是就仍叫她住在谢府罢了。”

崔老夫人本想借机诉说来意,不料赵黼张口便是如此,竟把责任揽到他的身上去了,且话里隐隐有刺。

反叫崔老夫人张不开口,勉强道:“殿下虽是好意,只不过……到底是侯府的女孩儿,论理名正言顺的话……”

赵黼不等说完,又道:“我并不是爱讲究繁文缛节之人,何况知道侯爷也是个洒脱的性情,大概不至于会计较这些。何况阿鬟她心里也是乐得如此的,她先前生生死死的,经过多少波折苦难,我很是心疼,如今只想她喜乐自在,其他也顾不得了,横竖只要阿鬟好,一切都使得。——老太太疼爱阿鬟,必然也是跟我一样的心?”

崔老夫人被他堵得脸色青白不定,又不敢对上他的幽深含锋目光,只得涩涩地陪笑说:“这是自然的了……”

赵黼笑道:“向来听说老太太宽和,最疼小辈,果然是真。我替阿鬟谢过了。”

崔老夫人哪里还敢说半个字,恭谨道:“这如何使得,着实不敢当的。”

天凤先前悄悄跟着赵黼身后,也随着跑了进来,这会儿便站在清辉身畔,眼睛仍是盯着云鬟只管看。

看了半晌,复又扫一眼赵黼,不时在二者之间逡巡。

因老夫人和赵黼都在跟前儿,云鬟只是站着,也早察觉天凤来回扫视的目光,她却不动声色,只在天凤又骨碌碌盯着看的时候,微微抬眸,陡然同她的目光相对。

天凤眨了眨眼,才忙避开云鬟的眼神。

赵黼虽跟崔老夫人周旋,心意却在云鬟身上,早也发现她在跟天凤对视,赵黼瞅了片刻,便对清辉道:“小白如何得闲来了,可是有事?”

白清辉道:“没什么大事,只是许久不曾拜会,故而过来探望。”

赵黼笑道:“我还当你又有什么案子烦她呢。”

白清辉也随之笑笑,却并没接口。云鬟见他跟清辉搭腔,才又转头看向赵黼。

此时满堂的人,赵黼便对崔老夫人道:“老夫人若无别事,不如且好生保养身子,毕竟将来还有大日子应酬呢。”

这竟是个送客的意思了。可崔老夫人听他说“大日子”,自然指的是大婚,心头微宽,忙唯诺答应。

崔老夫人来前,实则是存着个一定要说动云鬟之心,若是云鬟不应,她另有法子摆布,不料赵黼这般及时来到,倒是让她十八般武艺无处施展。

偏这时,外头有人来报,说是崔侯爷来到。

因先前在朝堂上,崔印崔承两人于圣意难测、云鬟危急之时曾挺身而出,故而赵黼对这位“泰山”的看法才有好转。

顷刻崔印进门,早听说赵黼也在,此刻相见,格外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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