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苓道:“好了大半,只是胳膊有时还是用不了力。”
谢君迁皱了皱眉:“我前些日子送来的药可有煎来喝?”
谢苓闻言一脸茫然,摇头道:“什么药?”
问完,她随即反应过来,看向另一边的谢珩。
只见他神色淡淡,狭长的凤眸里毫无情绪,屋里烛火暖融融的打在他侧脸上,却生不出半点暖意。
她可以肯定,兄长送来的药被谢珩的人拦了下来。
谢君迁显然也意识到了,温文尔雅的面容一冷,目光带着眼底:“谢珩,为何要拦下我
给小妹的药?”
“你是何居心?”
谢珩掀起眼帘,嗯了一声,直接承认了。
“学艺不精的东西,也敢拿来给堂妹用?”
“我是该说你居心不良,还是该说你蠢?”
语气淡淡的,但谢苓听出了挑衅和阴阳怪气的味道。
谢君迁怒目而视,转而嗤笑一声:“我学艺不精?”
“我居心不良?”
“希望你记住今天的话,”
谢苓觉得有些头疼,夹在中间说什么都不是。
她道:“两位兄长,吃饭吧。”
就不信饭还堵不住他们的嘴。
谢珩嗯了一声,谢君迁也不吭气了,三个人默默吃起饭来。
一顿饭吃完,就有宫里的人来传信,说是会稽王提前到了京城,皇帝要谢君迁现在就入宫去。
谢君迁只得匆匆离开。
留在府中的侍女将残羹收拾了,雪柳和白檀又出府去玩,禾穗一直在女学,因此屋里就剩下她和谢珩两人。
二人对坐在罗汉榻上,一时相顾无言。
谢苓抱着暖炉,垂眸盯着自己的茶杯。
她总觉得谢珩今天有点奇怪。
像是在犹豫什么事似的。
半晌,谢珩忽然开口,音色一如既往的平淡:“你有什么愿望吗?”
谢苓一愣,抬起头来看谢珩。
月色倾洒,烛火明灭,在他身上交错笼罩。他昳丽的眉眼落在光线中,漆黑的眸底透着罕见的认真和小心之色。
他就这么看着她,目光认真极了。
谢苓动了动唇瓣,想到了无数种搪塞他的话,可话到嘴边,却说出了心底的想法。
她听到她的声音有些缓慢,轻飘飘的。
“我……”
“我想事事都能自己做主。”
再也不要身不由己。
她不想随便嫁人,也不想做谁的棋子,更不想被人推着一步步被迫踏入火坑。
谢苓会望着谢珩,想从他深色的眸中看出些什么来。
对方却忽然垂下了眼。
谢苓不免有些失望,又觉得理应如此。
谢珩是聪明人,不会不明白她要表达的意思。
可他选择沉默,却是再正常不过的表态。
毕竟他是谢珩,一个一心只有权势的谢珩。
良久,久到她杯中的茶变得冰冷,谢珩才忽然开口。
“现在还不行。”
“以后…可以。”
说完,他站起身,理了理衣袖,和谢苓还有些怔然的视线相撞,缓声道:“不要多想。”
“我先回了。”
谢苓扬起一抹笑点了点头,站起身将谢珩送至门口。
“多谢堂兄。”
“早些歇息吧。”
谢珩嗯了一声,提步离开。
是夜,谢苓迷迷糊糊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眼前一片模糊的红,唯低头能看到穿着红色绣鞋的脚。直到一根玉如意伸到面前,挑开了那一抹红。
视线豁然开朗。
她身处奢靡的宫殿内,四处挂着红绸,还燃着龙凤烛。而眼前,是一只修长如玉的手,轻轻捏住了她的下巴。
她顺着力道抬眸看去,就看到谢珩那张昳丽秾艳的脸。
他也穿着喜服,面白如玉,身姿颀长,眸光是从未见过的温柔缱绻。
“阿苓,你总算嫁给我了。”
看着这张更加成熟俊朗的面容,谢苓满目愕然。
眼前的青年一愣,忙不迭坐到她身侧,紧张的看着她:“阿苓,可是有人惹你生气?”
说着,他揽住她的肩膀,似乎是看到了她冷淡疏离的眸光,神色忽然慌乱起来。
他用力将她搂入怀中,嗓音微颤:“阿苓……”
“你可是知道了谢府的事?那不是我做的,你信我。”
“我保证,保证将幕后之人缉拿归案,将他凌迟处死。”
“……”
谢苓的下巴抵在谢珩肩头,耳边的声音忽然断断续续,听不太真切。与此同时,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手了。
她轻轻搭在谢珩后背的那只手,袖口中划出了一把匕首。
谢珩还在说话,这次她听得极其清楚:“阿苓,我一定替你全家报仇。”
话音落下,那只手握住了匕首,狠狠刺入谢珩后心。
谢苓发现,自己能控制那只手了。
温热的血顺着匕首沾满右手,她颤抖着松开匕首,离开了谢珩的怀抱。
屋内龙凤烛摇曳,那双漂亮而淡漠的凤眸映着烛光,正不可置信的望着自己,满是伤心悲痛。
“阿苓,你不信我。”
他狠狠捏住谢苓的下巴,却又无力松开,深深看了一眼她后,不顾后心的匕首,跌跌撞撞走到案前,提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又喘息着拿出一旁暗格中的玉玺,用力盖下。
谢苓怔然的看着这一切,心中忽然弥漫出难以言喻的痛苦。
她捂着头看向谢珩,颤声道:“你在做什么?”
“你要叫人杀了我吗?”
谢珩无力倒在案前的椅子上,他唇边溢出鲜血,说出的话满是虚弱的气音。